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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脚一踏进玲珑醉大门,就碰到刚回来的花溪语,花溪语见他这一副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就学着那些个不入流的青楼里的小姐,扭着腰身走过去,用甜到牙酸的声音说了一句:“哎哟阿粽啊。”正想呛他几句,却发现他脸色惨白,急急的往里面走,结果刚走过一个回廊的转弯,他正个人就往地上一倒,花溪语一惊,刚想过去扶他,余光忽然就不瞟见门口那个与他一同回来的白袍少年还没有走,就转身往一个相反的方向走去,又唤来一个小厮,要他去给自己放洗澡水,话故意的说的大声。小厮应了一声走了,花溪语就上楼准备回房了,大约是等了十分钟左右,那个小白袍才走,花溪语急急的往顾莫余的房间走去。

玲珑醉的小厮个个都是玲珑心肝,打水的必经之路就是顾莫余倒下的那个回廊,那小厮看见了,必定会把他送回房里。

其实顾莫余伤的不重,就是疼的让人受不了。当时他倒下的时候,顾行止的确是用手臂尽量的护着自己的脊骨在,但是陶罐的碎片又不会自动避开人,尽管顾行止为自己挡下大部分的碎片,还是有一片直直的□了自己右边后背靠近肩膀的地方,再加上自己的肩膀又是雷区,前几日顾行止捅自己的那一刀还没好全,这才让他现在疼的站都站不稳。

花溪语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钟无射也往这里走,俩人对视一眼就一起进去了,一进去映入眼帘的一幕确实让他俩哭笑不得:顾莫余趴在床上,一边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一边用左手往自己压住的怀里摸去,摸到右边没有,又小心翼翼的把身体歪向右边一点,去摸左边,最后摸了半天找到了今天早上走之前在钟无射那里顺走的几片云片糕,左手笨拙的拆开外面包着的一层纸,一个激动,一下子牵动到了右边,又是疼的一阵龇牙咧嘴的,结果他这么一折腾,云片糕没放稳,就一下子全掉到地上了。这下真是要泪流满面了。

花溪语走到他身边,先把顾行止披在他身上的外套拿开,一下子就看到背部右上角已经红了一大片,旁边钟无射一看就哈哈大笑说:“哼哼,叫你跟我抢小情人,遭报应了吧,哈哈!”花溪语一看他这是又要开始发疯,一下子说话声音都提高了个八度“帮忙,帮忙懂不懂!”钟无射这才收了一副幸灾乐祸的笑脸,一边开始帮花溪语脱去顾莫余身上的衣服,一边说:“菜菜,你也看到了阿粽这个落魄样,真是有够的!”

但是因为时间有点长,背上的一些血都开始凝固了,粘着衣服和皮肤,轻轻一撕就疼的顾莫余直抽抽,就差没喊出声儿了,菜菜就使唤钟无射去打一盆温水来,硬是一点一点把粘着皮肤的干了的血都冲掉,才把他身上的衣服都脱掉,露出了那个几乎都嵌进他肉里面去的碎片,边上还有一些零星的小碎片插在皮肤上,钟无射拿着他那把长剑面无表情的说:“别想了,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顾莫余一看见他那把长剑,马上头摇的像小孩子玩的拨浪鼓样的说:“别别,不劳烦您那把天下名剑,我也不要痛快,来个温柔的吧。”开玩笑,要真是那把长剑劈下去,自己整个右胳膊都会被削掉吧。但是钟无射像是顾行止附身了一样,一直都是冷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挤不出来,现下更是装作没听到他说的话样的,直接拔出剑就准备劈下去,顾莫余马上睁着一张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花溪语:“花菜……”

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背上一阵撕扯的疼,喉咙一堵,最后整个鼻尖一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喉咙就不受他控制的,杀猪般的叫了起来,也许是真的被他这一声给震住了,钟无射拿手的剑明显一抖,差点就没掉下去。顾莫余现在都已经疼得有点麻木,陶片取出来之后,后背也没有之前那种持续的疼痛感了,整个人一放松下来,睡意就如洪水猛兽般袭来,没多久就睡着了。

花溪语看着睡过去的顾莫余,右手一把沾满血的匕首,左手拿着刚刚取出来的那一大块陶片,走过去也不顾双手满是鲜血,跟钟无射一个击掌,愉快的说了一声:“搞定~配合不错。”就转身出去洗手,钟无射看了顾莫余一眼,真心觉得,他认识花溪语那个女人是一个天大的不幸。

大概睡了一整天,顾莫余总算是慢慢醒了,双肩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的让人糟心,再加上后背那一大哗啦伤口,他都怀疑自己不是自然醒的,是被疼醒的。

门呼啦一下被推开,钟无射迈着大步子就走进来了,看到顾莫余醒了,一脸的欣慰样子说:“哎哟诶,您这,舍得醒啊。”

顾莫余没理会他尖刻的语气,准确的说应该是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说话方式了,反而要是从他口里听到了好话,那才是危险,绝对是要被打击报复的。

顾莫余无意识的往窗户外面瞄了两眼,发现天居然还是黑的,这合着自己是已经睡了一圈儿了么,但是大概也是已经习惯了这样一睡就睡个几天,顾莫余淡定的问:“什么时辰了?”

“八点多吧,哼,语气关心时间,您还是先问问今儿几号比较好。”钟无射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说:“祭拜日已经过去两天了,我的主子!”

说到这时辰,倒还是有些来头,随着公会这些年的发展,各种商业发达,大多数公会里的人都有种强烈的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够用的感觉,正好那一段时间,西学派的一群学生搞个什么度量单位革命,于是就提出讲一个时辰分为两个小时辰,把一天分为二十四个小时辰。这么一细分,对于常人到没什么,但对于他们这些生意人,倒是起到了便利的作用,再也不用说什么丑时辰时之类,只用说时辰的序号,像什么第一个时辰,第二个时辰,时间一长,就直接简化为几点几点之类的了。只是顾莫余前半辈子说时辰说习惯了,这么一下子还改不过来。

顾莫余撇撇嘴,两天就两天呗,就是多睡了几天,干嘛一副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不还的样子啊……顾莫余腹诽。等会儿!赵秃头那个□的该不会一直派人盯着自己在吧。那天在船上他就是一副欲杀之而后快的表情,结果没杀成,以那赵秃头的性格,不把事情做绝他是不会安心的,最有可能的就是他还派了人继续盯着自己,一来监视,二来挖挖自己的身世什么的,只要被他一抓到什么把柄,那绝对是要交命出去的。

自己要真是玲珑醉的小倌,前天的祭拜日自己必然会去,但是自己这一觉居然睡过去了,什么趟都没赶上。

钟无射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已经会过来了,刚准备吓他说人家已经知道了,结果门又被推开了,顾莫余有点不爽,一个个进来连个门都不敲,自己是不是要找个人来给他们这一群懒散学生上上私塾的礼仪课。正想着呢,一抬头看见进来的那个人的脸,他呼吸都凝滞了,只觉得荒谬到不可思议,那居然是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顾莫余一听这虚轻的脚步声就知道,除了教会那一帮神棍,再没有那一群人是那样走路的了,他小声骂了一句,就开始扯自己的衣服,抓乱头发,倒了点酒在自己脸上装作流汗,然后又去扯顾行止和大水的衣服,大水脑子一下子就又不够用,完全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的就一巴掌打过去,这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动手动脚了!顾莫余一躲,大水一下子就打了个空,结果整个船都晃起来,刚好顾行止站起来,一个没站稳,一下子就压到顾莫余身上,顾莫余向后一倒,整个人就摔在一个酒坛子上,加上顾行止还在上面压着,酒坛子一下子就碎了,满船的酒香味,顾莫余眼里闪过一丝惋惜,心里甚是可惜,啧啧,就这么浪费了一坛好酒,还掺着点自己的血腥味,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正想着,就觉得额头上一疼,发现是顾行止用头撞过来的,还黑着一张脸要自己不要走神,他看着顾行止,头发有点凌乱,脸上到是干净,不似自己那么狼狈,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是教会星辰模拟馆里的暗星一样,仿佛都能把人吸进去,这个男人,若是光看眼神,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活这么久,头一次看见这么苛隐的人,眼神里总是有些什么说不清的东西,让人看不明白。话说回来,他长得也够好看了,从前好看的人也见过不少,但是这个人的脸就像是一个标志,只要看一眼就很难忘……

顾莫余怕是自己都不知道他看着看着,就红了脸。

那厢顾行止,一听见顾莫余说是教会的人,丝毫没有怀疑真假,心里却是一紧。

自从上次在里格县被教会的人发现了之后,其实教会应该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监视,只是说不定是他们内部有什么事,暂时没法去管自己这个半只脚踏进局里的圈外人,现在他们喘过气儿来了,多半就是来抓自己回宫,要把自己隔离在这些幕后之事中,回去肯定会被软禁一段时间,搞不好还会蹲几个月的牢房。

结果他还没开始想对策就看见顾莫余发了疯一样开始扯自己衣服,又去扯大水衣服,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次出来,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是出来找目珠的,那么只要随便编个理由,至少回去的日子不会那么难过。慕名大研,前来询柳,对于自己现在所在的地点再正常不过,这是最好的理由。

可惜不能指望大水这个脑袋能这么快想到这一层,刚刚那一巴掌,看他样子是下了八分力气的,整个船都跟着晃动起来,结果他一个没站稳,愣是直直的往前倒,一下子就撞到了顾莫余身上,脸都几乎贴在一起了,两人对视了一会,他发现顾莫余眼睛往旁边一转,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顾莫余后背要倒下的地方搁了一坛酒,他一下子就用手环抱住了他的背,尽量的护着他的脊骨,看到他眼神里的惋惜,一下子腾不出手,直接用头撞了一下他的头,厉声说:“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别的!”

话音刚落,门帘便被掀开,赵秃头顶着他那油光水滑的秃头进来,一进来倒是楞住了,眼前的场景是怎么样的呢:一个小小的乌篷船,中间摆着一张四方小桌,桌上有一碗没喝的酒,里面的三个人都在桌子的左边,衣衫凌乱,顾行止压着一个少年,双手抱着他,少年面色潮红,脸上汗涔涔的,双眼还带着点雾气,媚眼如丝,背后是一个打破了的酒坛子,有血从他背后流出来,李大将军跪在一旁,稍微齐整一点,三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赵秃头深吸一口气,这……这他娘的整个一个那啥现场啊,他自己怕是没有想到一进来是这样一番光景,一时间竟也没有反应。

顾行止扶着顾莫余起来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冷眼看向赵秃子,凉凉的说了一句:“主教大人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赵秃头这才回过神来,走到那个少年跟前,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瞧了瞧说:“长得倒是不错,一双眼睛能勾人魂儿似的,男人长成这样可不是什么好事,到头来只能做这种活儿。”

顾莫余听了腹诽道:“那是,长成你这样的最好,看来秃顶油头是天生的大主教的脸,前途不愁哎。”可现在他也只能心里默默的吐槽,明面儿上,只能表现出一副受惊的小鹿般的摸样,往顾行止身后躲去,眼神里掠过一丝恐惧——那是故意摆给赵秃头看的。

顾行止拍拍他的头,面色不善的说:“大主教千里奔袭,所谓何事?”

“呵呵,奔袭也太过了,无事,就是与你话话家常。”

“哼,是吗,主教大人这个时候败人兴致,只为与我共话家常?”说罢还搂了顾莫余在怀,亲了亲他的额头,顾莫余很配合的脸红了一下,把脸埋进了他怀里。

大水看的一愣一愣的,敢情这俩人都已经入戏了,就自己一个傻叉还杵着在呢!

“五皇子大可不必这么说,您要是喜欢的紧,就直接带回去。”说罢就偷偷瞟了那个少年一眼,果然看到那个少年一脸惊讶,喃喃自语道“皇子……”

顾行止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最后问他:“你可愿与我一起回去?”这一句,顾行止其实是真在问他,倒不是真问他要不要与他一起回宫,而是问他要不要回一趟临安,目前他们不知道的事实在太多了,林宗的行踪,目珠的线索,还有刚刚那张地图……而且他自己也有许多事情不明白的,这顾莫余,看上去好像知道点什么。谁知顾莫余一脸为难,腼腆的摇摇头说“承公子爱,只是哪里都不及皇宫来的不自由。”老子还有其他正事要办,这皇宫怕是进去就出不来了吧。顾行止心里想了一下,也估摸着他是还有其他的事,说不定是有那张图的线索,也就没有拦着他,只是说了一句“等我。”

赵秃子见他这边总算是情意绵长完了,就直切正题:“殿下随我回去如何,您父亲对你甚是想念。”顾行止点点头说:“出来这么些时日,我也是对父亲思念的紧,现在您能来接我,实在是再好不过了。”顾莫余还贴在顾行止怀里,准确的说是顾行止还把他搂在自己怀里,心理却不服气的很,平时这货拿刀架着都逼不出一句话来,现在赵秃子来了,倒变成有问必答的乖学生了。

赵秃子一听便明白这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也难怪心思剔透的能仅凭他自己,就查到关于目珠的一些事,但是这已经是底线了,决不能然他再查下去……

赵秃头站起来抖抖他那件华丽的大红袍子,就说:“那我们现在动身回程吧。”顾行止毫不意外的跟着站起来,自己现在算得上是教会半个通缉犯了,要不是看在自己皇子的身份,怕是早就绑着给杀了。

顾莫余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跪在地上说了一声“送公子”,赵秃子走到他跟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俯视着他问了一句:“你是哪个馆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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