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薄唇微抿,踏着青石板路缓步来到湖边,望着水色氤氲似烟似雾的湖面,略微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湖上有几只装点精致奢华的画舫,传来清扬婉转的丝竹声,以及偶尔的笑闹和低语声,似乎是附近郡县的几家少爷小姐在办赏诗会、赏花宴之类的。
卫逐风皱了皱眉头。他这些年也曾无意见过类似的宴会,却都是些不知人间疾苦无病j□j的少男少女们,做些浮华无实内容空泛的诗词曲赋,或是几个人互相嘲讽、勾心斗角,颇为让人厌烦。
也便只有这琴声,还有那么一丝清越潇洒。
渐渐琴声激昂处,画舫中窃窃私语了几句,不乏一些恶意的妒忌,那琴声戛然而止。
卫逐风发挥着他耳聪目明的优势,饶有兴趣的围观局势的发展;偶尔他的恶趣味会冒个头,打发一下迢迢千里奔寻的贫乏。
那画舫中却静默了很长时间。在卫逐风觉得无趣想要离开时,画舫的垂帘却忽然被大力掀开,走出一个眉目清丽的娇俏女子,一下子便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娇俏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却是肤如凝脂眉眼精致,一身鹅黄春衫包裹住纤浓有度的身躯,乌发浓密如云,梳了个小巧可爱的堕马髻,插一枝坠着桃花瓣流苏的步摇。她俏立在船头,那粉嫩的桃花坠儿便一摇一晃,分外活泼生动。
女子望见正沉默地看着她的卫逐风,眼中便如一潭清水忽然溶了落月,璀璨地好似凝聚了无数光华,即便烟雨蒙蒙,那眸中的流光溢彩也不容错过。她纤手一指,“喂,那个站在湖边的公子,你腰间的玉蝉很好看,能送给我么?”
那宛如金玉的清亮声音,在耳边回荡着,似与藏在心底的某个声音重合。
卫逐风淡淡的看着雨中站在船头的女子,一缕鹅黄映在他的眼中,便似引发了一场烟花,盛放在那双沉沉的眸中。
“喂,你怎么不说话?”那女子忽闪着大眼睛,还在执著的问着。
卫逐风凝视着那双熟悉灵动的黑玉凤眸,突然弯起嘴角,无声的笑了。
两千一百多年前。卫国祁都郊外。
淇水蜿蜒澄澈,岸边翠竹青葱,竹叶翩飞。
一片翠色间,坐着一位醉心抚琴的白衣墨发的翩翩男子,潺潺琴声和着流水蝉鸣,清雅至极。
竹外桃花初开,粉嫩纷繁的花瓣灵巧的跃然枝头,偶尔有半开的桃花羞羞答答,歪在枝头一旁。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对岸传来悠扬的歌声,淳美的浣纱女子偷偷觑着隔岸的白衣男子,哼着歌儿羞涩的嬉笑着。
这样平和的气息,短暂,却更显得珍贵。
忽然,从祁都城门遥遥奔来一匹矫健的白马,鬃毛浓密顺滑,全身的毛发洁白如雪,飞踏时矫若腾龙,丝毫不沾灰尘。若有识马之人,必定能够认出这正是马色如霜纨的名马骕骦。
而卫逐风却正是一位识马的高手。
马踏声早已打乱他的琴声,他便停了琴,颇有兴味的看着疾驰而来的白马,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待这骕骦绝尘而来,直奔到竹林外的满树桃花下才听得一声娇斥,骏马长嘶,戛然止步;一条银亮长鞭自上而下高傲地指着不远处淡然等待的男子,清亮如玉石又略带娇俏的声音响起,“喂,你就是和我定亲的那个卫逐风么?我叫兰若婵。”
卫逐风含笑望着骏马上的俏丽女子,却并不回答。
兰若婵蹙起秀眉,不悦的看向那个无礼的男子。身为卫国宰辅兰霂视为珍宝的独生女儿,她自小被宠在手心,娇养的性格分外直爽,却又并不飞扬跋扈,因此祁都的人们都十分喜爱这位爽朗大方的娇俏小姐,从未有人这样无视她。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听说她从小便与卫国将军府的公子卫逐风定亲,而那卫逐风从十岁起便从军营最底层开始打拼,在九年征战沙场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在近期被封为骁勇将军后才第一次回祁都述职。
据说这位骁勇将军生的玉树临风、威风凛凛、潇洒不羁、威仪棠棣、年少有为——喏,都是平时一起玩耍的那群八卦的女子说的太多次了,一连串的形容词想都不用想就冒出来了。她却不服,沙场边疆从来环境艰苦,风吹日晒的,皮肤肯定会粗糙得不行;再加上战场刀剑无眼,说不定脸上会有个什么刀疤之类的;就算他幸运的躲过了烈日和刀剑,那九年的粗糙生活,也必定会培养出个粗俗人来,怎么可能会像她们说的风流俊雅?定是母亲想要自己早些嫁出去,故意蒙骗自己的!
来之前,兰若婵便是这样想的。她不屑的撇了撇嘴,不就是打伤了几个纨绔的少爷么,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让她这么着急地愁嫁?没人想娶,她还不想嫁呢!
所以她一直在等着这个回来不久的骁勇将军受不了自己的传言而退婚,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动静,她耐不住好奇,便跑来看看这个自己从小定亲的对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高坐在马上,她老早便看到了温文坐在琴边的白衣男子,翻了个白眼,嘴角一撇:这么个柔弱的小白脸,真的是那个杀戮无数的骁勇将军?不过,话说方才的琴声倒还不赖……
“喂,你怎么不说话?”兰若婵对这个男子并无恶感,她也并不想欺负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文士。
卫逐风优雅地站起,素白长袍上纤尘不染。他扬了扬眉,嘴角斜斜一勾,一双乌溜溜的黑眸含着水润,故作无辜,“我却不知这里有谁叫‘喂’。”
兰若婵被噎了一下,反倒对这个毫无逢迎也无倨傲之态的男子生了几分兴趣,甚至觉得这人并不做作的姿态颇合她的脾气,便跃下白马,落落大方地朝卫逐风走去,边道,“好吧,卫逐风。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很可能就是你的未婚妻子,兰若婵。”
卫逐风望着纷繁如玉的满树桃花下,面如桃花的娇俏女子,忽然觉得呼吸在此刻一滞,心跳仿佛也停了半拍,满眼满心都是落英缤纷中,飒沓而来的身影。
兰若婵忽的歪头一笑,娇艳的面容又生动几分,比三月春风更加明丽无比。卫逐风甚至觉得自己已忘了呼吸,这个笑容太过真切而有些虚幻,让他想要紧紧抓住,生怕一不小心这笑容便会消失——他不知道,这娇俏一笑在他的灵魂中刻骨,停留了千万年。
很久,他觉得耳尖的热度退了些,才轻轻漾着笑,“是夏蝉不能语冰的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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