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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管怎样，”雷古鲁斯的致歉仍在继续，少年的声音再度变得闷闷，“我希望……希绪弗斯不要讨厌我。我知道这很自私，可是……我能够这么希望吗？”

希绪弗斯对眼前不够自信的男孩露出了最温和的表情：“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讨厌你的，雷古鲁斯。”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它的主人轻声呼唤：“那么……希绪弗斯……”

希绪弗斯带着微笑望进了那双蓝色的眼眸，那里有他的影子：“嗯？”

“你能……给我晚安吻吗？”

对于这个小心翼翼的请求，希绪弗斯维持着微笑，点了点头：“如果雷古鲁斯你希望的话，没有问题。”

雷古鲁斯带着期许与不安走了过来，希绪弗斯不由得揉乱了露出这种表情的被监护人的头发。微笑变为了笑脸，是啊，希绪弗斯想，这才是他誓言的真意啊——感谢雷古鲁斯，感谢这个孩子让他为珍视之人许下了这样一个允诺。

希绪弗斯弯下了腰，在雷古鲁斯的唇上落下了轻柔的一吻：“晚安。”

这个行为显然出乎了少年的预料，他睁大了眼睛，似是非常吃惊地仰望希绪弗斯。而后雷古鲁斯对监护人露出了少年人最开心的笑颜，他垫起了脚，同样亲吻了希绪弗斯：“谢谢！晚安！”

紧接着，雷古鲁斯转过身，走向了希绪弗斯的房间。

啊好像不太对刚才是不是亲吻雷古鲁斯面颊比较好……面对那扇被关闭的房门，希绪弗斯叹了口气，算了，吻都吻了还能怎样呢，但愿他的一时不慎不会让情形变得更麻烦吧……

不愿去思考“显而易见形势会变得更棘手”这种可能性，希绪弗斯走向了先前雷古鲁斯进入的房间——他也是需要换洗衣物来沐浴的……

最后，这个夜晚，又蹭了叔叔的床的孩子与又被蹭了床的溺爱的大人都睡得非常安稳。

☆、5

在一夜无梦的次日晚饭时分，希绪弗斯注意到，雷古鲁斯有烦恼。

一般而言，只要雷古鲁斯比希绪弗斯先回家，那么他进门时一定会有一声精神活泼的“欢迎回来~”迎接他；反之亦然。今晚希绪弗斯难得提前回了家，因而他在厨房里一边做菜，一边等待被监护人放学——他家的规矩是谁先到家谁煮饭，作为教师，希绪弗斯很少能赶在雷古鲁斯之前，因而男孩的厨艺反而比监护人娴熟与精湛。这是件好事，但却让希绪弗斯心情相当复杂……

就在他试着用“虽说面子上过不去，但让小孩饿肚子是绝对不行的，因此雷古鲁斯不得已自力更生也、也还好吧”安慰自己时，客厅处传来了大门开启与关闭的声音。

雷古鲁斯回来了？这样想着，希绪弗斯对着外面说了一句“回来了吗，雷古鲁斯”，数秒后，应声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张不够精神的面孔。褐发的少年在厨房门口对监护人点了点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回了一句“嗯，我回来了”。看到雷古鲁斯表情的瞬间，希绪弗斯便明白，他可以省下对雷古鲁斯说他准备的那些诸如“不好意思菜还在炒，需要稍等一下，你先去休息”之类的话的时间与气力了。希绪弗斯对侄子点了点头，目送面带犹豫表情的少年转身离去。希绪弗斯没有说话，没有提问，因为他知道，会让天性活泼、直率果断的雷古鲁斯一脸苦恼、犹豫不决的事，一定非常麻烦。希绪弗斯默默地关了灶火，对，一定非常麻烦，因为前天晚上、昨日夜里乃至今天现在，都曾经、想必也将会很麻烦……

伊利亚斯一定是为了推掉育儿的麻烦才回来的，希绪弗斯在心里无声地批评了没法反驳他的兄长之后，将炒好的热菜端出了厨房。在陆续用微波炉热好其余的晚餐后，希绪弗斯一抬头，发现他那表情沉闷的被监护人已经自觉主动地在餐桌前坐下了。虽说能从他进出厨房的一系列动作里推断出接下来即将开饭，虽说与自己生活八年的小孩早已养成了饭点准时开动的习惯，希绪弗斯还是不合时宜地产生了一丝成就感：算了，不管育儿再怎么麻烦他都接受了……

希绪弗斯没有沉浸在这种情绪里，他很关心是什么让雷古鲁斯又——没错，是“又”——露出了犹豫的表情。在晚餐将要结束时，希绪弗斯对不够精神的少年开了口：“雷古，你有什么想说的事情吧，对吗？”

雷古鲁斯望着自己的叔叔，点了点头。他看上去仍是一幅不知如何启齿的模样，希绪弗斯没有催促，他在等雷古鲁斯自行决定。数秒后，雷古鲁斯的声音传入了希绪弗斯的耳中：“那个……希绪弗斯，你还记得吗，前天我说请你帮忙的事情……”

希绪弗斯默默将一片茄子塞进了嘴里，嗯，味道不错。他能不记得、敢不记得吗——竭力遏制扭开脸的冲动，希绪弗斯点了点头，提问：“说起来，我还没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死也要让他死个明白吧？

雷古鲁斯眨了眨眼：“咦？我没有说吗？”

希绪弗斯默默夹起了第二片茄子，嗯，颜色不错。他听见了雷古鲁斯的道歉：“啊，对不起，是没有说……那个，事情是这样的——”

班上的好事者怂恿某对情侣在所有人面前接吻并且这两人与全体围观人员打赌曰如若真的做了那么旁观者回头就去亲自己喜欢的人——“雷古鲁斯。”

“啊？”

希绪弗斯非常艰难地忍住了以手扶额的冲动：“你们……班上有多少人参加了……这个……”希绪弗斯觉得之前的茄子还是把他噎死了好，省得这么尴尬，“‘活动’？”

雷古鲁斯的回答很干脆：“全班啊。”

“……为什么？”

雷古鲁斯看上去是想了想：“大概……因为压力大吧？”

这不失为一个可接受的理由，毕竟雷古鲁斯他们是行将毕业的应考生，所以——“那你为什么参加呢？”

少年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啊……我也有点紧张……”

希绪弗斯长长地叹了口气，这话由入学以来成绩从未跌出过年级前三的雷古鲁斯说出来……真是既不真实又非常找打啊……还好他的侄子人缘不错，还好他只是和自己坦白，还好、还好……

“那今天呢，又怎么了吗？”

“啊、嗯，就是，那个……”雷古鲁斯又陷入了苦恼中，“今天我一到学校，就被问了说，有没有做……我讨厌说谎，但是……总之，我说没有，他们就说要接受惩罚，然后……”

雷古鲁斯掏出一张纸条，递了过来。希绪弗斯注意到，男孩面带歉意，却避开了他的注视。

“对不起，我……抽到了这个。”

希绪弗斯接过了那张纸条。他没有对雷古鲁斯提出那个他为何说谎的问题，少年沉默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在叔侄之外，两人另有的一层关系是高中部的教师与初中部的学子。试图挑战其中任意的一种已是勇者，但雷古鲁斯想要一次性跨越的，却是两者。拒绝应该是最为妥当的方法，可希绪弗斯不得不承认的却是，他既不会坦然接受，也无法断然否定。雷古鲁斯之于他的意义与他之于雷古鲁斯的意义会是相同的吗？希绪弗斯不知道，他总是要给出答案的，但在此之前，他应该优先处理雷古鲁斯抽到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