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是发生在他差不多二十岁时候。
不日他行了冠礼,迫不及待跑到外面的花花世界才晓得,娘希匹,全天下都知道他颜好貌美,才华身世都被排在其次了。真特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所以实话说,在涧南园看见孟浩然那一眼,李白蛮震惊,瞬间就懂了他长期在此隐居的缘由。
同时也理解了总是优先惊艳于他样貌的凡人们,所谓食色性也:“这是个聪明人”也是他对孟浩然的第二印象。
当时正规人生道路是这样的:丈夫行冠礼,后成家,延续香火。后立业,显名于世。
然而那日李白如约,风雨无阻的泛舟行到涧南园。见孟浩然等在临岸,如水墨晕染的一袭长衫。
油纸伞荡开,雨帘里一张山水明秀的笑颜:“李太白?”
李白觉得,自己这个成家立业之前先玩痛快的决定,简直就是冥冥之中上天安排给他的,一场遗憾。
因为此君笑吟吟却莫名透着疏离感,更逞论为他的美色所倾倒。
他的一见钟情,大约只是一厢情愿。
然而孟浩然未与他一见如故,生性闲适而已。
与山水为伴,总归要有种脱俗气质的。所谓脱俗,却不正是少了几分追逐功利、周旋人际的热忱。
孟浩然爱吃鸡肉,也乐意与人分享。可惜他自己厨艺不佳。
左思右想午饭吃什么,忽然记起对岸有人邀请他吃饭,仿佛说的就是今天。
与这李白情投意合煮茶言欢,险些把这事给忘了。
而见他为此大喜过望,李白更是倾心:这人不染尘俗也就罢了,竟还有些稚子一般晶莹剔透的小天真。
他确是三十一岁么,还是一十三?
二人共乘着相携出门:挤在同一把伞下原来是如此亲密的距离,李白略拘束,况孟浩然还挽了他手臂。
风徊鸣柳条,青苔撒石桥。霏雨绵绵,烟山如黛。清寒料峭,三月春早。
一路无话到屋檐下收伞,孟浩然忽然笑说:“原来小白有这样高,我竟还不及你眉眼。”
不,你顶多及我人中差不多了,早先你在前引路带我回家时候我目测过的。
李白内心自我满足完之后,拍拍他的头聊以安抚道:“无妨,浩然便是不及我下巴,我也是敬而仰视你的。”
“一点都感受不到被敬而仰视了喂。”
一众熟悉的友人俱都开怀笑了。
因为有鸡肉吃,又有李白这样嗜酒的,一顿饭开开心心连吃带玩,直闹到傍晚。
眼见得天色昏暗,雨却愈发下的大了。
客家有蓑衣,但李白不愿借用,坚持要背他高山仰止的孟夫子回去,美其名曰让他感受下比自己高。
缓行至小石桥,闻雨落溪中涟漪飒飒。远处鹿门山在云雾中层层叠叠,如直抵天尽头的仙境。
李白不禁驻足。
听得那人在耳边轻声问很美吧。仿佛是怕惊扰了这意境。
李白很想看看他眼中对美盛赞的神采。也想问,纵然他李太白的美与这天工造物不同,也不至于他视而不见对不。
他也想被他欣赏的说。
“浩然便是深爱了这片山水,哪里也不愿去?”
“江山如画,别处也有别处的美。”
李白笑应了一声,道:“可惜我已见过人间至美,再见更多都只能是他的陪衬了。”
“这等好事哪里可惜了?”
“爱而不得,伤别离。”
“你放在心里了,还有人能抢了去不成。”
李白大叹:“吾乃红尘一俗客,不若君心开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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