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
不等简言说话,婴怜抬手,本来要捂住简言嘴巴的手又垂了下来,他缓缓地推开简言,几步退后,身子有些站不住,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简言这才发现,婴怜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气息不匀,许是刚才这番折腾。就要冲上前去:“怜儿,哪里又疼了?”
婴怜强力直起身子,坐得端正,神色如常,冷汗却不断往外渗。他摇摇头,示意简言不要上前。
简言很清楚婴怜的脾气,他要把你拒之千里之外的时候,你永远不可能走进他的心。
这次不是小事,而是简言自己也没有办法左右的婚事,而这门婚事,简言自己也有心理准备,只是一直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婴怜体弱不能练武,势必继承不了庄主之位,妹妹婴莲天资聪颖,很快就领会了婴炎剑法要义,简言作为庄主的大弟子,娶婴莲为妻再继承庄主之位,这是婴剑山庄上下,每个人都能预见的事。
“言哥哥,你我的结局,彼此心知肚明,我也早等着这么一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本来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时,心里还是很疼。我只痛恨自己这副没用的身体,痛恨自己不是女儿身。”
“怜儿,我——”
“不要说话,听我说,以后,对莲儿好点,做个好丈夫,我就这一个妹妹,莲儿她——是喜欢你的。”
正月十五,喜乐吹响,武林各路英雄都前来祝贺。婴剑山庄,灯火通明,连厨房的小伙计都是一脸喜庆。空气中弥散着爆竹的气味。
今日山庄有喜,婴老庄主的大弟子简言迎娶庄主千金。
婴怜还是着一身素衣,穿梭在繁忙的仆从间,不时被慌忙的小厮撞到,庄内里外都是大红色,喜气洋洋的,连小楼偏房的屋檐下都挂着红灯笼。他的一身白衣,一时显得太过清冷突兀了。
“哎哟!谁这么不长眼?没看到我手里拿了东西吗?”小仆抱了一大罐的喜糖,正要送到正门去,却被撞了个正着,眼下盘飞糖撒,好不气恼。一见是婴怜,不由的一怔,只呆呆地望着他。
“对不起。”婴怜歉疚,诚恳言道。
小仆听他声音清凉,温柔至极,火气也消了一大半。
“唉,算了算了,捡起来就是了。不过——”他抬眼看了看婴怜一身白衣,皱皱眉头,“少爷,您今天就穿这件衣服?!”
“衣服?”婴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小仆刚才在自己身上游离了半天,是想说这句话。
“唉!不妥不妥!今天是小姐的大喜日子,您做哥哥的怎么也不能这么寒碜,至少换件喜庆的衣服,否则到了大堂,客人见你穿身白衣裳……”
小仆正滔滔不绝,却被婴怜轻声打断:“这个,不必担心。他们不会看见的。”
婴怜说完淡淡地笑了笑,可小仆怎么也看不出他的神色,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他这才反应过来,今日,他是不能进喜堂的。
前些日子,婴怜少爷又犯了旧疾,发烧不止,躺在床上两日,庄主才过来看他,例行公事般问候两句便走了,临走还抛下一句话:“正月十五你妹妹大婚,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出房门了,别充散了喜头。”
婴怜脸色惨白,几日病痛让他血色全无,恭敬地应了声“是”,再目送父亲的背影。
十七年了吧,就连这样的背影也很少看到。
小仆见婴怜又再发呆,摇摇头便走了。婴怜在山庄里不受宠,这是连烧火丫头都知道的事。
婴怜与婴莲本是双生。婴庄主对他们虽然都很冷淡,只是好像对婴怜尤其厌恶。
如果这个孩子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兴许还能留些生气给妻子,他如此拼命地活了下来,定是把母亲的生命也夺了去,每次看到那双蓝眼睛,更是怨恨。
简言在大厅中招呼众宾客,今日来参加婚礼的都是些大人物,以后自己接任婴剑山庄,免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师父说:“今日他们来参加你的婚礼,不是因为你简言,而是因为婴莲是我的女儿。机会,是要你自己去抓牢的。”
简言从不敢违抗师命,因为婴庄主既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养父。当年简家被灭门后,是婴庄主收留他,并传授武艺。
可是今日简言一直魂不守舍,没有半分的高兴。虽然一直在接待宾客,面带微笑,可眼里看不出一点喜悦。
“简……姑爷……”小仆本想叫简少爷,转念一想该改口了,又叫了声姑爷,可是简言没有半点反应,像是想什么入了神。
“简少爷!”小仆干脆叫了旧称,简言终于有了反应,他听到有人叫“少爷”,突然惊醒。
“怜儿!怜儿?”唤了两声,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心不在焉,小仆站在面前。
小仆是他的随从,十五六岁,长着一张娃娃脸,心直口快,但生得机灵,当年庄主把小仆赏给他,如今已经有五年了。
“姑爷好心急,昨日才见了小姐,这才不到一日,您又想她了?”就连发呆时也叫“莲儿”,简少爷是有多喜欢那个刁蛮小姐?
婴怜兄妹的姓名读音相同,是因为他们过世的母亲,名字里有个“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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