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离开黛比赫的家,莱曼的心里很不好受。在他心里一直讲黛比赫当做亲兄弟看待,然而今天却被他如此干脆地拒绝了。他一边开车,一边幻想黛比赫在关上门以后可能也会流露出难过的情绪,然而很快就把这些荒诞的联想甩到了九霄云外。
想什么呢,莱曼自嘲,就像弗兰说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
正在他带着一个沉重的消息往使馆赶的时候,光脑传来通讯提示音。他把设备放在副驾驶座位上,邮件内容被朗读出来。
“……鉴于你近日行为欠缺考虑,为本公司带来不利影响,公司经讨论决定明日派专机将你接回。专机将于明早8点降落于戴高乐机场……”
什么!莱曼忍不住捏紧了方向盘,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叫他回去!那卡莉和萨哈罗夫接下来怎么办?他们不能出使馆,再没了自己四处活动,不就等同于坐以待毙吗?
但是他对此也没有任何办法。公司的决定他无论如何也是没能力更改的。他明天必须按时离开。
也许……弗兰在面对法国的一切时,也产生过这样的无力感吧。莱曼忽然觉得他也没有那么可恨。毕竟,弗兰不像他自己,大学毕业后没回实验室,立刻申请到了到德国深造的机会,摆脱了美国的是是非非;他和卡莉回去了实验室,又千方百计逃了出来。从那时到今天,没人知道他都经历过什么、遇见过什么。想通了这些以后,莱曼非但没感觉更轻松,反倒心情更加沉重了。
那是因为他觉得,大概他要永远失去这个兄弟了。
无论他怎么想,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黛比赫拒绝伸出援手,第二天他又要离开法国。俄罗斯虽然声称对萨哈罗夫夫妇提供庇护,但他们两个现在连德国使馆都出不去。一旦出去了,又没有任何到俄罗斯的可能。莱曼真是觉得,前方一片阴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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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内小剧晨
“俄罗斯真的说愿意提供政治庇护了?”黛比赫奇道,“他们觉得和梵蒂冈打口水仗还不过瘾吗?”
莱曼耸耸肩:“别忘了,他们可是战斗民族!”
作者有话要说:
☆、动‖乱
莱曼走后,黛比赫收拾茶具时,在莱曼的茶杯下面发现了一张纸质的临时通行证。德国大使馆的。现如今,类似使馆这种特殊机构都会给内部车辆配发通行码,条码用特殊材料制成,隐藏在车身的涂装之下,门口扫描通行码的仪器确认无误后才会予以放行。但是,在出现临时的特殊情况时,人们依旧会采取古老的方法,将临时通行码印在纸质通行证上,就如黛比赫在自己家发现的这一张一样。他看着手上的纸张,黑色的条码旁边时间、事由(当然是编的)、身份等信息都已经填写完全,只差车号一栏空白着。显然这是莱曼在谈判破裂之后留下的,他想给黛比赫回心转意的机会。
而黛比赫也确实盯着这张临时通行证犹豫了很久。刚刚莱曼说的话又在他脑海中响起,并且一遍一遍地被不断加强。
萨哈罗夫、卡莉和莱曼,他想,或许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他没有父母亲戚,然而他与这三个人的联系已经胜过了血缘。即使是在他最艰难、最落魄的时候——在美国命悬一线地逃亡的时候,初到法国食不果腹、流落街头的时候,为取得‖法国的公民资格不惜用尽一切龌龊手段的时候——那些时刻,这种温暖的联系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甚至成为了他的支柱。
我必须得活下去,总有一天我还要回去救卡莉。在无数个寒风刺骨的夜晚,眼望着万家灯火感到无比绝望的时候,他心里都有个声音在反复这样说。他在这样的自我催眠中堕入沉眠,第二天醒来继续挣扎求生,一点点捱过日日夜夜,熬过月月年年。
然而那样低微的声音终于在他取得‖法国公民资格后渐渐动摇了,在他衣着体面地看着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克隆人时软弱了。他环顾身边虔诚的教徒们,又仰望上面争斗不休的政客们,最终摇摇头想,这些人是没有希望的。那个曾经鼓励他、支持他度过无数艰难岁月的信念,在他站稳脚跟后,很快就瓦解了。
他快速而清楚地认识到,在这个国家,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克隆人没有任何取得平权的希望。强烈的悲观情绪很快掌控了他的内心,弗兰黛比赫调转阵营,加入了对克隆人——他的同胞——所受之苦置若罔闻的一群。与萨哈罗夫一样的公寓是他为自己建造的象牙塔,用于收集过去岁月里掉落的零星一点欢喜,除此之外,他与克隆人这个群体再无任何关系了。
经济学家,仅此而已。这样想着,黛比赫毅然决然地把那张通行证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那天的下午过得异常沉默。并不是说没有人与他交谈,黛比赫一个人住,一直没有人和他交谈。然而这次的沉默深入内心,他发现自己往常活跃的思维像被什么拖拽住了一样,沉寂一片,空白一片。吃饭,打扫,读书,直到上床睡觉,他的脑海中都安静得出奇。
可是这种安静没有持续到睡梦中,在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到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与紧张将自己牢牢锁定,他拼命地奔逃,最后还是落入那张黑色的大网,冷汗涔‖涔地惊醒。当他喘息着醒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跳重如擂鼓,头顶上灰色的天花板仿佛梦中不安的再临。他盯着它,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潮水一样溢出梦境,惊慌、恐惧、愧疚、不安,他们汇成灰色的海淹没了他,又拧成痛苦的绳剧烈地缠绞着他的心。
那不是“两个支持克隆人平权的美国人”,那是萨哈罗夫和卡莉。在他心神稍稍定下来以后,莱曼的话镌刻在石头上,从退潮的海边露出。
不,别说了。黛比赫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他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换了个姿势重新在床上躺好。尽是些无稽之谈。
他的心防很快完好如初,于是他很快再一次睡去。
可是当他第三次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他终于决定妥协了。“开一下灯,丽娜。”他有些口干舌燥地命令道。女性人工智能应声动作,很快房间里亮起来,墙壁和地板上也不复灰暗一片。
黛比赫披衣起身,走到厨房,蹲下‖身在垃‖圾桶里翻找起来。那个纸团很快被他翻了出来,他把它展开,整张纸皱皱巴巴的,还沾上了一些污渍。他试图用餐巾纸将污渍清理干净,不过仍然有一些遗留。黛比赫两只手摁在桌上,用力一下一下地试图把它展得更平些。黛比赫尽了最大努力,条码那里有些折痕也无法恢复如初了,他有些脱力地靠在椅背上,眼睛看着桌面上的临时通行证。
“也不知道这样还能不能用。”他自言自语,随后干笑了一声。
※
第二天一早,萨哈罗夫和卡莉在一片无望中醒来。头天晚上,德国大使馆通知他们,今天是收留他们的最后一天,中午之前他们必须离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8点钟左右,两人沉默着用完早餐,忧愁的神色在卡莉眉眼间如乌云一般聚集。
“显然巴黎警方得到了德国大使馆的通知,”她看着窗外密集的警车和拦起的警戒线,愤愤地说,“他们就等着‘交接仪式’呢!”
萨哈罗夫站在她身边,也看着外面,摇了摇头:“我失算了。我本以为在公布了那些东西以后,反对美国的声浪会迫使一些国家作出表态,从而为我们赢得宽松一点的退路——至少是转去俄罗斯的机会。没想到德国政‖府坚决不介入,到头来还是要被交给法国人……不,美国人。”
“并且我们都想不到弗兰会拒绝……”卡莉的声音低下去,语调里仍然有着浓浓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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