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晋央敲了敲桌面,知他忠义又不易,安慰道:“冥冥天注定,唯等机缘,安平王泽披苍生广德仁爱,是身贵有福之人,必会长命百岁。”
秦望昭嗯了一声,心头感激浮动流转,身心都妥帖顺畅。
谢长安趴在桌上,对着何晋央笑的谄媚而灿烂,道:“叔,那人皮你留着也没什么用处,送我呗。”
何晋央似笑非笑:“哦~~你怎知我没有用处。”
谢长安开始撒娇:“送吧送吧,两张就好。”
☆、第 28 章
“叶兄,万里兄,明时小兄弟,就此作别吧。我和姓秦的取道往西,一月后,我们在夜屏会和。”
夕阳西下,古道长亭。谢秦二人各牵一马,背上负着包袱,叶清蟾三人立于对面。
何万里蔫蔫的提不起精神,神色忧愁,看着谢长安二人欲言又止。
谢长安在何万里肩头发力一拍,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难得正经,居然也有些大哥的沉稳样子,他说:“万里兄,怎么,舍不得我?”
何万里将他的手从肩头扒拉下去,很是低落:“不是,夜屏那贼人势力滔天,谢兄就别去了,我不报仇了,不成么?”
谢长安:“你这个傻子诶,我和姓秦的,本就要去夜屏查些事情,你的事只是顺便,又不是去拼命,别一副送丧的脸。”
何万里低着头,蚊子似的小声说:“谢兄,我最后问你个事吧?”
“嗯?”
“秦公子不是你小舅么,你为什么总喊他姓秦的?这不和礼数的。”
谢长安脸皮一僵,天地良心,他可从没把秦望昭当长辈,他只比自己大五岁,而已。他在心里狠狠的给最后两字加上语气,谎话不经大脑就来:“我们年岁相当,好的恨不得只穿一条裤子,从来不作那些虚礼。”
何万里这个迂腐老实天真无邪的少年顿时就信了,两眼放光满是羡慕,正要发自内心的由衷感叹这一条裤子的情分是如此的让人嫉妒,一道硬梆梆的声音横□来:“哦~~我们什么时候只穿过一条裤子?你的?还是我的?”
谢长安忙不迭的翻上马,义正言辞的催促:“小舅,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启程罢。万里兄,送君千里终有别,保重!”
他拱个手,露了个风流倜傥的笑,利索的拉起缰绳掉头打马,马屁股后头有鬼追似的跑得飞快,一眨眼就窜出了好几丈,漫天霞色的夕阳余晖里,飞奔的马蹄扬起细尘一片飘飘洒洒。
何万里看看面无表情的秦望昭,再看看晚风里潇洒驰骋衣角翻飞的谢长安,莫名就觉得他谢兄非常怂,像极了门里怕夫人怕得要死的楚师兄。他蓦然一呆,因为向来脸面素的秦望昭,居然抿嘴对他笑了一下。
秦望昭对何万里有好感,看他忧心忡忡的,好心的给他指明真相。他说:“你不用担心谢长安,”他顿了顿,无比认真的说:“浪费感情。”
……何万里刚羡慕完两人感情好,立刻见识到了世事无常,那厢一个早跑得没影儿,这厢剩下的一个还在认真的抨击,他一时无语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秦望昭说完翻身上马,对着三人道声就此作别后会有期,打马远去了。
两人朝着西边一路纵马狂奔,直到露气弥漫夜沉如墨,还在望不见人间灯火只有月光清辉的山林里。
谢长安吁的勒住马,唤道:“姓秦的,前边也看不见人家,看来今晚只能露宿了,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如何?”
秦望昭想的与他相差无几,当下嗯了一声,勒住马翻下来。不知怎的记起分别时何万里最后那个问题,突然就起了戏谑的心思,他薄薄的唇抿起一脸天寒地冻的萧索肃穆:“读过礼记吗?懂礼数吗?你该唤我一声舅。”
谢长安先是被雷劈了似的,品过味回过神来秦望昭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脸,顿时笑的打跌:“噗!哈哈……诶哟我说,姓秦的,怎么早没发现你这么逗…别闹了啊,去生火。”
秦望昭也不深究,他就是突然有兴致,想多说这么一句话而已,当然,这位爷也不关心最后的结局。两人将马拴在路上,寻了处平坦又杂草少的地面,就地取材捡了几根枯枝干叶,拿火折子点燃生了一堆火。趁着秦望昭拾柴火的功夫,谢长安捞起秦望昭的宝刀削尖了树枝,将包袱里的冷馒头烙饼穿上去。拾柴回来的秦望昭看见这诡异的一幕,居然没上去给谢长安飞上一脚,怒斥他作践自己的宝贝剑疙瘩。
两人荒山野岭的赶路奔走,经常有至夜仍在荒野或是贫家借宿的时候,出乎秦望昭预料的是,谢长安既不叫苦也不喊累,相反的,对于这种情况,他竟然十分熟稔。比起什么都胡乱将就,没得将就的时候就自个忍的秦望昭,他更有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架势,有了谢长安,沿途居然过的安逸不少。
有次露宿,恰好逢上瓢泼大雨陡从天降,浇熄了取暖照明的篝火后,秦望昭木头桩子一样坐在树下一动不动,以不动应万变就是他惯来的处理方式,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倒是谢长安看了他半晌,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从他手上拉过梅花刀就窜上了树,噼里啪啦的砍下一堆树枝树叶,手脚麻利的搭了个矮棚,挡不住雨水,至少是止住了雨势,拉着秦望昭钻进去,两人挨着挤在头都伸不直的空间里,靠着睡过去。
“二位爷,住店还是打尖儿?”土色麻布衫肩搭白布巾的小二快步迎上来热情问道。这二位爷虽然不是锦衣玉带绸缎衫,可见多识广的小二哥练就一双识人富贵的厉眼,一瞅就知道这二位非富即贵。你说凭啥,不论其他,单凭风度和气势,牵马这么楼前一站,沉沉的夜色和身后闹哄哄的街道里,一身的风尘仆仆都压不住的长身玉立,一人沉着冷静,一人俊朗和气,引得提着花灯路过的豆蔻女子频频回首。
“住店。”和气些的那位答道,语速不急不缓,声音低沉柔和。
小二哥连忙侧身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前边带起路,边走边吆喝:“得咧,二位里边儿请,栓子啊,来,给爷把马拉到厩里去。”
两人在门口的管账先生台前要了两间上房,也不去搁行李,径直坐了大堂。
“二位客官,可要先用饭?”小二哥端着个紫砂大壶脚下生风的奔过来,笑呵呵的提着茶壶,利索的拿肩上的布巾擦拭桌面。
和气些那位爷叩了扣桌面,指了指灯火通明人来人来的堂口外大街,笑道:“不急,小二哥可否告知,城里为何如此热闹,可是什么节日不成?”
小二哥麻利的擦完桌子,白布巾往后一甩搭上肩,一手飞快的从倒扣的一叠海碗里翻出两个,提壶的手前移下倾,成柱的水流浇下来落入碗中。他手上动作行云流水,嘴上话头也是滔滔不绝,只听他嘿嘿笑道:“爷见笑了,大五月天的,哪有什么节日。不过客官来得巧,正好逢上了咱夜屏一月一度的大戏会,打吃过晚饭了,出去转转看看,正好瞅瞅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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