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学院里头很多人都知道,你要是问问身边的苏联人他们遇到这个情况会不会避开,总有一半的人会选择避开。他们的印象中都有一个概念,不要与会功夫的华国人正面对上,更何况那三个苏联人也喝醉了,酒壮怂人胆没有错,但也会放大人的恐怖情绪,让人没有办法认真的思考。”
顾峘若有所思地说,“看来苏联人不只是喜欢华国武术,有些过度的推崇与痴迷了。”
“任何的喜欢超越了一个界限都是失去了理性的,若能用逻辑去思考,怎么会有人无端地如此崇拜另外一个人。有人说过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我们就是要抓住这样的距离,才能赚到钱,在这样的感情的催动下,他们不在乎要付出多少的金钱,只是会越陷越深。”
岳藏舟本身并不能认同这种失去了判断力的感情,但并不妨碍他学会利用这样的感情,然后对着晏青说,“你不是想要在这里找到商机吗?学会利用这样的感情漏洞,就是来钱最快的方式之一,要不你可以试试。这比做实业加工牛肉干要简单百倍,却也困难百倍。有的人只能操纵机器,但你可以试着操控人心。”
“别说了。”晏青捂住自己的耳朵,他果然没有判断错误,岳藏舟不是个好人,哪怕他披着一张十分伪善的皮,但谁知道这张皮的下面是人是鬼,一不小心就会被带到坑里,说不定就是粉身碎骨了。“我还是要想一个能不怎么动脑子的生意方式。”
顾峘打了个圆场,“不管怎么样,知己知彼才行。青子,你也能多见见莫斯科的行情再另作打算。小舟,刚才那句话挺有道理的,憧憬一个人注定先降低了自己,距离相互理解也就越来越远,这是谁说的?”
岳藏舟耸耸肩,蓝染队长要出现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谁知道呢?也许是某个还未出生或者永远不能出现的大人物说的吧。”
顾峘见岳藏舟避过了这个问题,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能说出那样一句话来的人物,对人心的把握到了恐怖的地步,如此的人物不能轻易见到也是正常的。“不说这些了,我们也都已经在红场周围调查过了,有几个房租合算的地方,你什么时候打算动身去看看?那里又计划做什么用?”
“我没有太多的打算,只是希望这个功夫热潮不是昙花一现,而是要在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打上华国文化的烙印。”
岳藏舟从一开始就要把武术热潮中带来的每个赚钱机会都串联到一起,形成一个产业链条,而现在他们一炮打响了在莫斯科的名气,就要趁热打铁,让所有的人都能参与到这场盛世中来。有什么比开办一所武术会馆更好的想法。在这里他们可以学到梦寐以求的功夫秘籍,也可能有机会获得崇拜的武术高人的指点,这对于崇尚强者为尊的苏联人来说是一个不会错过的机会,他们为了武术都能从小摊上买个翻译扭曲到北极的小本子练武,何况是出现了一所最有权威的学校。
“但武术的练习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们若是一直学不会怎么办?”顾峘不愿意做很坑人的事情,这个学校明显要挂在他的名下,就算不挂名也会牵扯到一起,他不希望给所有人挖一个爬不出来的坑。
岳藏舟笑得很纯善,“你在担心我骗人吗?我可不舍得你背上坑人的名声。谁都知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道理。我们要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们高手只是凤毛麟角,而绝大多数人能摸到那个门槛就是很有本事了。顾哥,练习武术不是练习邪门歪道,这是一种强身健体的健康运动,帮助提高国民身体素质。我们建了这个学校,要精益求精,最多办一所分校。而里面练得一招半式的苏联人在学有所成之后,可以把他们的所学传授给别人,他们也能有一技之长,在其他的小城市里面开设自己的武馆。这都是帮助苏联政府制造就业机会的好事,谁会拒绝?”
确实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好事,华国功夫在苏联掀起的浪潮,被岳藏舟用《功夫那些事儿》与高山武术队推向了一个新的制高点,以往零散不成片的力量被调动在了一起,成了一股势不可挡的趋势,这也是许多人所料未及的。
其中就有许多把广告代言商的橄榄枝抛给了唐纳德,要他去洽谈的国际大牌合同,就像是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了王军等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演武行这些年,有很多都从来没有一句台词,只能做背后的武术指导,有的连正面的电影镜头也没有被分到过,但是现在居然能有国际品牌请他们来做代言了,这个发展简直就是向坐飞机一样。
唐纳德过了一开始的兴奋,迅速就冷静了下来,如今yt有限公司才起步,就飞速圈着钱,他也要快速地成长才行,为此他都啃了一大堆商学院的书了。这个时候,高山武术队在苏联刚刚爆红起来,虽然有广告商伸出了橄榄枝,但是大头都没有动身,他们也没有必要像是没有见过钱似的赶着上。
这个武术商业圈刚刚被开启了冰山一角,完全是一个新兴的商业行当,里面能赚钱的地方有很多,岳藏舟提出要建立武馆授课也是其中之一。而这块金钱的蛋糕会越做越大,在莫斯科电视台的宣传下,更多的人包括苏联人也闻到了里面的诱人香味,已经是时候把那些人都圈到身边来,组成一个商业圈的时候了。
岳藏舟说的要精益求精就是这个意思,在异国的土地上,他们必须放弃广撒网的打算,不可能把武馆开遍苏联,那么只能做到最好,成为这个圈子里面的第一位。所以,他对顾峘说,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担心,唯一要保持的就是我们自己的本事,强者为尊,只有我们自己没有被超越,一直能够独占鳌头,就不用担心有失败的那一天。
说实在的,岳藏舟对于华国的国民体质还是有担忧的,以后不是动不动就说学生的身体素质一届不如一届,一年不如一年,一点也不重视相关的锻炼与发展。要怎么解决这样的全国性问题,不是岳藏舟能操心的事情,而他却知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为了别的高大理想,就是为了保住能在苏联武术圈的首席地位,才能财源广进,高山武馆坐镇的这些人不只是要自己有本事,也要从最初就着手培养下一代的新鲜血液,才能源源不断,不让自己会有落后的一天,少年强则国强,放在这里也一样适用。
王军这几个不过是武行出身,虽然身上有功夫不是花架子,但绝对是不够坐镇武馆的资格,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来踢馆。他们背靠祖国,这个时候更加需要去发掘国内的高人,哪怕动用重金也在所不惜。这个任务自然落在了顾峘的身上,他的身份也合适,说不准与谁比一场,对方就同意了。这并不是一己私利的事情,对国内的发展也有潜在的好处。
高手如果有师承门派,高山武馆也不要他们改投门派,起码现在没有开宗建派的计划,如果能墙外开花,那么得到的名声与金钱也能帮助他们在华国有更好的发展。互惠互利才是岳藏舟的发展规划,一个人成功很容易只是一场泡沫,但是一圈人一群人,有了利益共同体,要想被人使绊子就难上了百倍。
所以做生意,是做一个圈子,眼光有多大,圈子有多广,也决定了你能坐拥多少财富。
每个人都有事情做,整个莫斯科似乎都很热闹,当然不是武术风潮这么简单,红场的门口这几天都排起了长队,有许多的西方资本家到了莫斯科,在这里开设了银行。比起那些僵化的国资银行,永远笑脸迎人的西方银行一下子就吸引了苏联人的注意力。似乎那些西方投资银行一夜之间就开遍了整个苏联,苏联人也把钱从利率低的国有银行转移到了高服务、高利率的外资银行中。
争相传送中西方的外资银行比国有银行具有高质量的私人银行服务、国际标准结算,香浓的咖啡与高档营业场所。一场苏联卢布存款的大转移悄然开始。
岳藏舟站在红场马路交叉口,看着门可罗雀的国有银行,再看到对过人头攒动的外资银行,一场金融资本的腥风血雨已经在酝酿之中,如今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然后就会天崩地裂,一个大国也要分崩离析。而他又能得到一些什么呢?
☆、第三十二章
莫斯科的风向不对。可是绝大多数的苏联人好像都瞎了一样怎么也看不到,而只有少数人闻到了一层暗中飘荡的血腥味。
“我要去米国了,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见面。”伊凡老教授很明显不是位列在绝大多数看不清时局的人之内,他已经听了不只一个人说他们把原来存在苏联银行中的存款,用来买外资银行的金融产品,或者因为那里的高额利率毫不犹豫地把钱款都转移到了外资银行中,那些微笑加上咖啡的服务确实比永远只会慢吞吞做事的国家银行要让人舒服很多,但是一个国家人民的存款都在外国人的银行里面,真的安全吗?
可怕的不是这种追求财富的贪婪,而是在这背后藏着的意识形态的崩塌。
伊凡不想去想太多,是他自己抛弃了故土,说起来于国家他并不是什么英雄,但是英雄易死,他只是一个想要好好生活的普通人,而岳藏舟开发了莫斯科的整个对于华国功夫市场的潜力,才让他一跃变身成为了有钱人,也能在米国纽约能生活地富足了。
“我想我最感谢上帝就是让我在离开莫斯科之前遇到了你,你知道的,并不只是因为你让我从一个只能拿七千卢布薪水的老师,变成了一个有几十万美元的老头。”
岳藏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心已经不再年轻了,这辈子真的能聊到一起去的人没有几个,伊凡老教授却是其中之一,他理解对方身在这个时代作为一个人力量上的渺小,“我想我们是朋友,虽然我们相差了五十岁,但很多时候年龄并不是障碍,阻隔人与人的是他们的思想。”
“是的,思想是种很可怕的东西。”伊凡完全赞同,他想背井离乡吗?原来是因为想要有更好的生活,但是现在表明如果他愿意与岳藏舟好好合作,也不是不能在莫斯科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是他在看到了这么多苏联人亲近自由资本主义之后,却坚定了要离开的心思。
“你知道,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快要成为契诃夫笔下的那些可怜虫了。一边在反感着自由资本,一边又迫不及待地要投向资本主义国家的怀抱。记得小时候总是听得苏联社会主义如何与他们对抗的事情,如今那些就像是魔咒一遍遍在我的心里盘旋着,让我像是一个叛逃者。可是我痛苦着,仍然选择了离开,你看我的行李都已经托运了过去,就等着后天的飞机起飞了,也许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听到克林姆林宫的钟声了,它陪我渡过了起码有六十年的新年,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能回得去的故乡,很多时候,我们别无选择。”岳藏舟这句话说的有些隐晦,他知道伊凡只是在临别之前有了一些感叹,而当他选择了离开的那一天,悔恨与期待,热爱与冷漠,所有关于对于祖国的感情,都阻挡不了他对于个人幸福的追求。他又不是卖国者,说起自己感到的痛苦与耻辱,多半是因为他太清醒,但无奈的醒着很多时候不如傻傻的醉着,都说了难得糊涂。
“是的,不只是我别无选择。”伊凡回答的话也一样很晦涩,他有很多想要表达的情感,但岳藏舟毕竟不是苏联人,所以他只能把那些翻腾在胸口的情绪压了回去。“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会一直在莫斯科发展下去吗?我帮不了你多少,今晚的晚会上会来不少我的老朋友,他们与我不一样,你知道的,他们也许还年轻,你可以与他们好好聊聊,我想你们一定会相处融洽,可是不一定能保证让你内心愉悦。你知道的融洽与愉悦没有多大的关系。”
“我真的很感谢你,伊凡。你也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岳藏舟理解伊凡言语中的潜在意思,他的那些朋友虽然与他差不多年纪,但是他们还有野心,所以伊凡说他们还年轻,甚至不惜为了这些野心做一些狠心的事情,而这与伊凡的道德观明显背道而驰。“我想我可以带上唐纳德,如果你欢迎的话。”
“哦,他们一定更欢迎一个米国人。”伊凡脸上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不是到究竟是讽刺那些张开怀抱欢迎西方资本的‘老朋友们’,还是讽刺自己这个投向米国怀抱的叛徒。“那么我们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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