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俏的少年,两道狭长的眉斜发入鬓,狭长凤目里流转光华,像夜空中冷魅皎洁的上弦月,透着幽幽的冷寒,另一只眼被眼罩遮住,孤傲挺直的鼻子下是性感的薄唇。唇角的弧度总是似有似无,带着丝丝讥诮,好像在嘲笑整个世界。
沈陌以如此姿态离开了沈家,踏上了属于自己的路。
沈陌斜倚在树枝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上的明月,有些意尽阑珊。这般好月色,若是有好酒一壶,倒是享受。可惜荒郊野岭的,方圆百里怕是都没有人烟的,更不用提酒家的存在了。
如此一来,十分的兴致也去了九分,看着明月,本来还挺享受的沈陌,渐渐生出几分不耐来。
说来沈陌离开沈府已经两年有余,在外闯荡,也算是有点名气了。
只是他一向在北边活动,少有靠近江南的时候,倒是和沈府直接断了联系。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就算是失踪了,沈府的老太君也没有想着找回这个孙子,沈陌乐得如此轻松,也不会凑上去攀关系,因而沈陌的名气与江南沈府毫无关系。
何况沈府是名门大家,他沈陌的行事亦正亦邪,也不算是好名声。就算沈陌也使得一手暗器,竟是没人把两者联系到一块去。
沈陌心底正盘算着是否要用轻功去寻一处酒家,就突然听见一阵歌声。
凄凉而又悲壮,歌声里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悲凉萧索。听着这歌声,沈陌莫名想到了这一世幼时跟随在母亲舒默尔的身边看见的冬日里的草原,也是这般又是萧索又是壮阔的。
多情怅寥廓,漠漠原野凄。
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上涌,再也顾不得别的,手一按。人已箭一般翻身离开树枝,向歌声传来的方向飞掠过去。
来这个世界很久了,沈陌从没归属感。今日乍是听见如此和自己心境的歌声,就忍不住去看看是谁在唱歌。
只是接近,沈陌就闻到了酒的味道,不是什么上好的佳酿,甚至有些涩味,但这不妨碍沈陌的好兴致。
一个人懒洋洋地躺在大树底下,他穿着套蓝布衣裳,却己洗得发白。腰间随随便便地系着根布带,腰带上随随便便的插着把刀。 这把刀要比普通的刀短了很多。刀鞘是用黑色的皮革所制,已经非常陈旧,但却还是比他那双靴子新些。
这人的一手抱着一坛酒,身边还有两个空坛子倒地。
歌声没有停止,如此距离已经足够沈陌听清楚这人唱的是什么了。
沈陌倒是记得这首歌,这本是首关外蒙人唱的牧歌。
“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人心怜羊,狼心独怆。人情冷漠,世情如霜!”
沈陌很是喜欢这首歌的歌词,因为很对他的胃口。
世人只知道可怜羊,同情羊,绝少会有人知道狼的痛苦,狼的寂寞;世上只看到狼在吃羊时的残忍,却看不到它忍着孤独和饥饿在冰天雪地中流浪的情况,羊饿了该吃草,狼饿了呢?难道就该饿死吗?
沈陌突然接着这歌声,用同样的调子,唱和起来:“明月朗朗,高高在上。天道不仁,我心坦荡。红尘有酒,可解沧桑。敢来问君,共醉一场?”
树底下的人只是停了一下,就放声大笑起来.
他发亮的跟晴里仍充满了笑意,他浓眉很浓,鼻子很直,还留着很浓的胡子,仿佛可以扎破人的脸。
这人长得并不算英俊潇洒,但是这双眼睛、这份笑意,却使他看来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野性的吸引力!那双发亮的眼睛。这本是双倔强而冷酷的眼睛,却带着些调皮的神色,仿佛在做出邀请。
从眼睛里说出的话,也正是自心底发出的声音,这种声音眼睛既瞧不见,耳朵更无法听到。能听到这种声音的人不多。这种声音是用“心”来听的。沈陌却听到了。
沈陌走了出来,依旧是微微挑起眉梢,一只眼被眼罩遮住,孤傲地勾起唇角的弧度带着丝丝讥诮不屑,轻慢嘲笑。
可是这般邪气的表情在他身上是那般理所当然,就连他这么看向你的时候,你都无法感觉到对这神色的不满,好像他天生就该如此狂傲,眼里放不下任何东西。
他随意撩袍,盘膝坐在了这人的对面,丝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酒坛。自然地叫人觉得这酒本来就是他的一般。这样随意地动作,在他身上出现,就比平常人多出了几分潇洒。
这人竟然觉得自己本该生气,可偏偏心里没有一点儿火气。
沈陌喝了一口,就随手把酒坛塞了回去,随意用手背一抹嘴角,评论道:“不是什么好酒,不过还算对这时的意境。”
真是讲究……
沈陌似乎看见了这人眼里表达出来未曾开口说出的话。
这倒是一双神奇的眼睛,仿佛一个眼神就能说尽千言万语。
沈陌头一次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一些有趣的人的。
这一夜,他和他就这么喝了一晚上的酒,没有聊天,就只是一起看看月亮,
天亮后,一声招呼也没有打,就这么向着相反的方向各自离去。
除了最初的话,没有什么交流,没有去问对方的名字,没有说“后会有期”。
他们偶然邂逅,然后各自离去,就像擦肩而过的过路人,无需牵绊,一切是个偶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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