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白禇心里一紧,也顾不上药了,连忙过去看。一过去便听到一个将士在问江亭确要不要把那纯阳道长埋了。他大惊,快步过去查看,只见沈寒暮心口插着他的剑,身上都是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叶藏琛的。他的身体已经快没有温度了,白禇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也根本感觉不到有气息。
他还有些缓不过来。这才多久没见,沈寒暮便已经……了么?!他抿了抿唇,纵使万花绝学《太素九针》中的锋针,也只能救治重伤的人罢了……等等!?刚才似乎沈寒暮又有了一丝气息,他又确认了一遍,是真的!他探了探脉象,便明白了这“死而复生”是怎么一回事。
周围的人看着白禇的神色从惊讶到不可置信,从不可置信到悲伤,又从悲伤到狂喜,都面面相觑。
“愣着做什么!他还没死呢,埋个屁!快去准备,我要救人!”白禇看得急死了,怒声骂道。
众人这才醒悟,慌慌忙忙地跑去准备东西。白禇要施展锋针把沈寒暮从鬼门关拉回来,可从阎王手里抢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饶是白禇离经易道心法修的登峰造极,也花费了两天一夜的时间,期间只喝了几口水,才将沈寒暮救回来。
锋针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却也是极其逆天的。白禇此番费尽心力,元气也伤着了,更别说他还要救治叶藏琛,几天下来,铁人也受不了。还好叶藏琛问题不大,并不用像救沈寒暮一样劳心劳力。不过,白禇仍得静养几天,将流失的精气补回来。
白禇静养的这几天,叶藏琛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他听说沈寒暮没死,是被白禇救回来的后,不禁红了眼眶。大恩不言谢,但白禇这份恩情他会永远记着,只要白禇有什么请求,他莫敢不从。他醒来后便一直不吃不喝地守在沈寒暮的床前,旁人好说歹说他也岿然不动。还是白禇亲自来的,狠狠骂了他一顿,棒子甜枣一起上,无非是什么沈寒暮醒过来后也不愿见他这样之类的,总算说动了他。
叶藏琛这才感受到他以前昏迷时沈寒暮的感受。无论沈寒暮是否醒的过来,他都会一直陪着他……
虽然沈寒暮一直沉睡不醒,但他本来伤得很重的身体却奇异地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自我修复着。众人都道是白大夫医术了得,神医在世,白禇也懒得理会这些传言,直到叶藏琛和江亭确都问起,他才哭笑不得地解释明白——
你道是怎么回事?本来沈寒暮早已没了气息,后来却“死而复生”,令众人惊异不已。原来,是沈寒暮体内有一种东西,便是那苗疆五毒教人人都有的本命蛊——凤凰蛊。这是一种十分逆天神奇的蛊,正是这凤凰蛊,堪堪保住了沈寒暮最后一丝生息,且在他沉睡时慢慢温养着他的身体。若没了这至关重要的凤凰蛊,纵然白禇医术逆天,也不可能救活一个早已冰冷的尸体。
白禇说到此处,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神色。叶藏琛却想起当初在苗疆时听艾索也提到过凤凰蛊,说凤凰蛊作为五毒教保命的手段,是万不可给别人种下的,除非……叶藏琛想到这儿,脸不禁有些黑。
正好白禇便讲到了,“凤凰涅槃,起死回生,一生只有一蛊。若是将它下在别人的身上也就代表将自己的心交付给了那个人。*1我倒是很好奇,是哪个姑娘家还是小伙子把这如此珍贵的凤凰蛊给了小道长?”
他揶揄地看了一眼叶藏琛,因沈寒暮未醒而稍显沉重的气氛得到了一点缓和。
***
沈寒暮感觉自己睡了一觉,醒来后,他好似忘了什么人,什么事。
“寒暮,想什么呢?过来吃饭啦!”远处一妇人提声叫道,脸上洋溢的是幸福的笑容。
现在年方五岁的小寒暮点了点头,绽开了个大大的笑容,“知道了娘!”
沈寒暮自然不知他现在其实是进入了梦境,一个与现实相悖的梦境。
在这儿,他拥有了现实里不曾有过的东西:美好的家庭,温暖的亲情,无忧无虑的童年……他完全可以开心的玩闹,如同普通人家的稚儿一般。虽然有的时候,他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但因为这种想法太过不道,他很快便压下了这份突如其来而莫名的违和感。
转眼白驹过隙,沈寒暮现在也到了一些有根骨的孩童习武的年龄了。这几年来,他一直平平淡淡地生活着,有着和谐温馨的三口之家,虽收入微薄,却还不至于无酒无肉。可谁知,有一天他心底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
“爹,娘,我……我想去纯阳宫学武!”
那妇人和男子都惊讶地看着他,“寒暮,怎么突然这么说?而且纯阳宫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去的呀?”
“嗯……”小寒暮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儿道,“是……是我去集市玩时碰到个道长,他说我,说我根骨不错,让我可以去纯阳宫学武……”其实他根本没去集市,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
妇人和男子都有些讶异,但仍是一脸不赞同的神色,男子分析了个中原因,沈寒暮也觉得自己冲动了,怎么会在那一瞬间突然那样想呢?过几天就会忘了的吧。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感觉仍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终于,他的父母松了口,他得偿所愿地去了纯阳宫学武。他确实资质上乘,短短几年便超过了同门的师兄们,在门派中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接下来的一切并没有太大变化,在一年将近夏至时,他的师父楚故突然让他去下山历练。
“师父?”因为童年并不像现实中那样,沈寒暮的性子不会那么沉闷了,一脸疑惑的看向楚故。
楚故故作深沉道,“徒儿啊,我已经把我的毕生绝学都教给你了,现在你缺少的就是见闻,欲先入世者,必先出世。你且下山历练一番,长长见识,不要在这华山之上老死。”
沈寒暮很是严肃,“原来是这样!徒儿明白了。”
楚故笑呵呵地让他顺便去扬州得点绛楼找轻月姑娘取点东西。沈寒暮认真地记下了,然后便下山前往扬州。
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沈寒暮依然去了那个茶楼,只是这回,茶楼上并无那个容貌昳丽,君子如风的金色身影。他在附近停留了好几日,每日都要去茶楼坐上许久,只点一壶茶,望着二楼靠街的地方出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不知道他在等谁,却觉得应该有人会出现才对。
这已经是他停留的第四日了。
他正望着窗外沉思,却有个人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对面,笑嘻嘻地道,“在下程忘,见道长在此处坐了这么多天,斗胆猜测道长有烦心事,前来开解开解。”
沈寒暮皱了皱眉,那程忘也不在意,在一旁说个不停,但他又十分会审视适度,态度拿捏得刚好,在沈寒暮觉得厌烦之前便止住话头。接连几日,都是如此,饶是沈寒暮这等清冷之人,也觉得他挺有趣,虽然十分聒噪,但也不是不能相交。后来在他滔滔不绝时,沈寒暮也会“嗯”“啊”地回应一声,一来二去,两人自然成了关系还可以的朋友。
后来两人暂时分别了,毕竟沈寒暮还有事在身,既然等不到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他也只好先前往扬州。他在扬州只待了短短一天,连趣味盎然的夜市也没有去逛过。正当他要去别的地方游历时,却收到了师门的来信。信上说的是藏剑山庄的名剑大会举办在即,让他直接从扬州去往藏剑,和师门的人汇合。他看到藏剑山庄四字,沉默半晌,总觉得他等的那个人,那个很重要的人就在那儿,可当他细细去想“那人”是谁,又觉头痛欲裂。
在名剑大会上,沈寒暮遇到了一个藏剑的小女孩,她说她叫叶莺歌。沈寒暮一阵恍惚,神使鬼差地开口问道,“你……你可是有个师兄?”
“师兄?”叶莺歌眨巴眨巴眼睛,模样很是可爱,“师兄有好多个呢!道长你找哪个呀?”
“他叫……”沈寒暮觉得那个名字早在心底千回百转,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他到底叫什么?明明应该一开口便能说出来的……他苦涩地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走了。
有缘的是,他在名剑大会上又遇到了程忘。程忘说他只是来凑个热闹的,不像沈寒暮出身大门派,能收到藏剑山庄的剑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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