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只挑食的鸟儿。
“你是谁家的鸟儿?”我饶有兴趣地问。
“陛下!陛下!陛下!”
我明智地放弃了这个问题,毕竟,我怎能指望一只鸟儿用人话来回答问题呢……
“要用这个来喂,它才会回答陛下的问题。”谢如墨捧著一只青瓷小碗,面上带笑跨过了门槛。
“就知道是你搞的鬼。”我头也未抬,有些倦倦地回应他,反倒是馋嘴的鸟儿一见阿墨跟见了亲人一般,热络地扑过去,想去伸头啄食那小碗里的小米。
谢如墨把小碗递到我手上:“试试吧,陛下,这是宣州太守周鸣献上来的灵物,在当地小有名气,一直替人批命,据说可灵验了呢。”
“阿墨,你知道我不信这个。”我兴致缺缺地推开了。
“便是权当玩笑也好──我只盼望,能令陛下开怀。”谢如墨执著地把碗塞过来,诚恳而期待地说,“陛下这几年,有好些时候没有真心笑过了。”
是麽?我下意识扯了扯嘴角,这几年忙於朝政,几乎脚不沾地,偶尔闲下来,灵魂也像是空空荡荡的,根本找不到一块土地来歇息。
再看看阿墨坚持的样子,我还是接过了小碗,抓出一把小米。鸟儿乐呵呵地跳过来,就著我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啄食小米,还不时抬头瞅瞅我,脖颈弯成了一个优雅的姿势,只是一个低头进食的动作,居然有点仪态万方的趋势。
这鸟儿还是有些意思的。
“它有名字吗?”t
“在宣州,原先的主人管它叫阿绿,大家便都这麽叫开了。”阿墨晃晃脑袋,“不过微臣看,这鸟儿浑身上下没一处是绿色的,这名字起得怪。”
“阿绿……”我微笑著重复了,拿指甲弹弹它的小脑袋。鸟儿吃饱了,忽而站到我掌心,尾巴一翘一翘,一会儿将尾羽展开,一会儿又合上,那短短的尾羽油光水滑,像一面漆黑的小扇子忽闪忽闪的,又像孩童天真的眼眸眨啊眨。
我开始有些喜欢这小鸟儿了。t
“陛下,快,它要开始批命了!”阿墨把头凑过来,两只眼睛里闪烁著兴奋的光彩,“自从带进宫里,我还没见它给谁批过命呢。”
阿绿金红的小爪子在我手心里踩来踩去,摇头摆尾,像浪人吟诗般吐出八个字来,它说得极其缓慢,调子平平的,丝毫没有起伏跌宕。
然而我的心跳却猛然加速,连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手一抖,差点将阿绿给摔下去。
“南国有枝,共结连理。”
☆、21
“咦,这是什麽意思……”阿墨浑然不知地笑起来,发觉我不适的样子才惊诧地问道,“陛下──你怎麽了?可是又头痛了?”
我手心冰凉,勉强对他笑道:“不是。”
“陛下不喜欢这只鸟儿?”阿墨攥紧双手,低下头。看样子,如果我说一句不喜欢,他就要自责到死了。
我赶紧摇摇头:“它的确很聪明,留下来吧。”手一伸,阿绿竟然顺路爬到我肩头去了,发出那种得意洋洋志得意满的“唧唧”声。
“它在宣州时,曾为哪些人批命?我想看看它原先批命的话。”
“陛下对这个也有兴趣?”阿墨笑弯了眼眸,探手过来敲敲阿绿的翎毛,“不过,这小东西能得陛下开怀一笑,嗯,是举国的大功臣。”
我被他认真的语气给逗笑了,“谢小将军说得对,那麽改日朕赏它一缸小米如何?”
阿墨的手绕过阿绿的翅膀,变为虚虚地环住我肩膀的姿势,原本落在我肩头的阿绿“哗啦”一下惊飞了,站在对面的窗格上好奇地打量我。
我感到肩上的触感微微一沈,接著腰侧也被搂住,阿墨的声音近在咫尺:“陛下……终於笑了,真好……”
我知道很多事情,一直知道。比如,这几年来,向谢家小三公子求亲的名门闺秀几乎踏破门槛,但都是无功而返,被拒绝得多了,渐渐地有些人不满意,说谢小公子眼高於顶,把那些个名门闺秀都没放在眼里。阿墨仅仅放出了一句话出来。
他说:“国不成何以为家,此生不靖平边关,绝不成家。”
长安城里的流言蜚语於是都安静了。
父皇殡天之後,边关夷族趁势起兵犯境,我将他外放三年,受尽塞外苦旅,他也并未多言一句。返回帝都时,我去迎他,他拍拍腰间佩剑道:“陛下,我用这把剑砍下的人头已经不计其数。”他说话时,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华彩,仿佛,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对於他而言,是种荣耀。
他曾说过,“我要用这把剑来守护我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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