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顶上垂下的冰柱时而向下滴着融化了的水滴。水滴却也是彻骨的寒。
……已经到了么。
身上还穿着江南时的薄薄的一层白衣,在这么冷的地方,饶是有浑厚的内力护体,也不由
觉得要冻僵了。
——昏迷多久了呢。
不知多少日未进食,然而却没有半分饥饿感,浑身上下全部的感知只有寒冷。
钟弦一手支撑着冷硬如坚冰一样的地面,慢慢坐了起来。
这里没有一丝光线,甚至没有窗。不知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仔细感觉了一下,附近没有人。偌大的地牢空空荡荡,半分生命的气息也无。钟弦寻到墙壁,靠了下来,头疲累地仰在墙上,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希望父亲他们不要在这么冷的地方就好。
如果……那个人还是有一点良心的话。
脑中因为寒冷而一直清醒着,只是什么都不愿去想,任凭思维和四周一样空荡,消弭了所有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一阵阵空旷的回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是铁相摩擦碰撞的声音,渐渐,沉重的铁门被拉开,一个人站在门口。
平板得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道:“钟弦公子。”
钟弦睁开了眼睛,看向他。幽黑的眸中满是清明的淡漠。
穿着红色长袍的男人看他醒了,片刻后,冷声道:“钟弦公子,宫主要见你,请随我来。”
钟弦闻言,虚扶着冷湿的墙壁,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来。全身上下被寒气包裹,饶是再多的内力也无法抵御。腿已有些僵硬,前几日连续奔波而又多日未曾进食的身体疲惫不堪。抿了抿唇,还是恢复往常的姿势跟在男人身后走了出去。
穿过曲折黑暗的通道和阶梯,终于看到了些许光亮。这里果然是地下。
男人推开一扇铁门,霎那间,明亮的强光倾泻而入,刺得钟弦眯起了双眼。
依旧是长长的通道,四周的空气却渐渐有了几分暖意。旁边不再是狰狞坚硬的石壁,而换成了平滑的白色岩石。岩石上雕刻着典雅的花纹,宫殿般透出贵族的气息。
一转弯,进入了一个明亮宽敞的长廊。联通着外界无尽的冰天雪地。外界呼啸的风雪穿堂而过,瞬间驱散了前一刻的温暖。
不知走了多久,绕过多少蜿蜒的回廊,终于行至一扇没有把手的侧门前。
男人运转内力,推开了那扇石门。
-
空旷的大殿。
殿内灯火通明。墙壁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骤然变得暖热的空气像是回到了江南,却干燥得感受不到一丝水汽。数以百计的教众肃然矗立在大殿的两旁,寂静得像一座座石雕。
男人带着钟弦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站定,向殿上的人恭敬地鞠了一躬,随即沉默地退到了大殿右侧。
大殿右侧站着另一个男子,紫色长袍,微微笑着,细腻妖娆的面貌雌雄莫辩。左侧是两个女子,上首位身着湛蓝长衣,容貌秀丽非常;另一个浅绿长衣的女子看去乖巧恬然,俨然便是那日酒店中“碰巧遇见”的安荩。
钟弦淡淡收回余光。突然,两股强烈的真气向身下射来,钟弦立时一跃而起,真气从脚下掠过。下一刻,两股更快的真气袭近,钟弦迅速在空中转身避过,然而真气至后方骤然回转,转眼间击中了钟弦的膝处,催折膝筋,钟弦被迫跪落在地上。
正欲即刻起身,身上的重穴瞬间被凌空点住,一动不得。
大殿上方传来一声轻笑:“嗯,乖。这个姿势一会儿会比较稳。”
……那本该万分熟悉,此刻却异常陌生的声音。
钟弦不动声色地向殿上看去。
一个男子慵懒地倚在主座上。长长的黑色氅袍从扶手处垂落,延伸至地面。乌黑的长发束了一半在淡银色的月冠中,余下的发丝随意地散落在肩上,消融在红色的领际。男子右臂支着扶手,纤长的手指轻抵在下颌上,狭长的双目微眯着。左额角的白色绷带已然不见,黑丝撩起,赫然勾勒着一朵血色的四瓣樱花,在白皙得透明的肤色上显得妖冶异常。幽黑的眸似笑非笑地望着钟弦,眸底确是一片令人战栗的冷漠。
几日前朝夕相处的那个温和而促狭的寒靖羽,仿若只是幻影,被北地寒冷的日光打散,消逝得无一丝痕迹。
南宫离从座上站起,跃下殿台,缓缓走到钟弦身前。纤长的手指轻柔地抚上钟弦的脸,沿着更加瘦削的线条滑至下颌,猛地捏住,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微笑,充满诱惑却冰冷入骨的声音轻轻道:“弦儿,几日不见,你瘦了好多。”
钟弦定定地凝视着他,眸中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淡漠。
南宫离对钟弦的反应丝毫不在意,手指兀自在他的下颌上摩挲,一边猜测道:“弦儿为了什么来呢?钟晋,穆衍,叶嫣然,还是彻涯谷的镇谷秘籍?让这四样东西先到落月宫一步迎接你……是不是足够隆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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