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载,婴剑山庄樱花开了十五年,双生兄妹已出落成天人摸样,只是难搏父亲一笑,只因兄妹俩的模样真真是像是和娘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每每见之,只剩郁结难开,只剩伤怀。所以终日与他们相伴的,除了乳娘和丫鬟,便是庄主的义子简言了。
虽是双生,兄妹的性情倒是差别很大,妹妹婴莲,生性活泼,从小好动,习武的天资也是惊人,这婴炎剑法也是一学就会,只有十五岁的她,已经能领略这套剑法九成要义,三月樱花开繁之时,也是婴炎剑法威力最大之时,借了樱花的灵气,这套剑法越是妖娆越是嗜血。在婴剑山庄,婴莲已是仅次于父亲和简言的使剑好手。
相比之下,哥哥婴怜却是太虚弱了,生下来就已经奄奄一息,好在婴剑山庄不缺什么灵丹妙药,勉强留下了性命,习武是不可能的,尽管与婴莲同时学习剑招,却一招也使不得,庄内人一看到公子拿剑便冲上去制止了,想是婴怜这副身子,三十二招都舞不完,定是没命了。
虽然有着相同的容颜,却注定有不同的命运。
婴剑山庄的别院,又是三月时,樱花开遍整座山头,庄内的樱花更是开得繁茂。远远望去,不觉得华美,却多了几分凄然,浑身满溢了悲伤,四月芳菲尽的时候,那里又该是一片荒凉了。开得越是迅猛,走得越是仓促。月亮照着樱花林,却像是血红色。
庭内长着庄内最大的樱花树,花瓣氤氲,总在飘零。兄妹俩喜欢在院中戏耍,哥哥抚琴,妹妹舞剑。婴怜不曾习武,却熟谙音律,歌声犹如天籁。花瓣飞舞的季节,在石桌上架一把琴,婉婉唱来。婴莲的剑舞,配上此琴音,便是绝妙了。
婴炎剑法,若无嗔恨,便是世间最美的舞蹈,如起杀心,一剑封喉。婴莲的银发用紫色的发带系着,剑起剑落,银丝缠绕,樱花随风起舞,不若凡人。婴怜的头发只是用铜簪别好,随意绾在一边,银发也不时沾染些花瓣,蓝瞳映衬着月光,指尖倾泻出唯美的音律,嘴角流出清澈温婉的歌声,寂静的夜,只听得到风的声音。泉水载着歌声,汩汩涌出泉眼。
“碎花婴柳溺春岩,一根一寸思华年。 衣单衫冷银丝结,弹指宁音嗅春烟。 料峭春寒迟迟最,还寒乍暖罹青山。 江头暮霭多情意,伊始春来怜花残。”
简言在这种时候,总在旁边看着他们,婴剑山庄上下,谁都知道这对兄妹是被简言宠坏了的,如今简言早已被任命为副庄主,想必这山庄早晚是要传给他,婴怜公子体弱多病,不能继承家业,简言肯定是要娶婴莲小姐过门的。简言是婴玄一手带大,因为夫人过世的缘由,可能花在简言身上的爱比婴怜兄妹还要多吧。
如果不是公子和小姐的瞳色不一样,一般人是分不清他们两个的,婴怜的蓝眸,天下除了百鬼花谷的谷主洛风有这么一双,定是绝无第三人了。
说到百鬼花谷,在江湖上谁人都知是与婴剑山庄齐名的,但其却不像婴剑山庄这般显赫于世,没人知道百鬼花谷在哪里,而谷主洛风更是没人窥过起面貌。传说他行走江湖都是易容而出,或者索性就蒙个白纱,当然没人见过他的白纱下的容颜,只是传言有太多版本,有人说惊为天人,有人说像妖精,也有人说其实是个丑八怪,或者被毁了容。不过真正见过他的人都死了,那双蓝色的眼睛,带着血色,阴寒之气令人觳觫。凡是闯百鬼花谷的人都被灭门,碧蓝色的瞳孔在血红色的月亮下显得妖异摄魂,衣袂翻飞,染上血的花朵,却美得惊人。
琴声已停,剑亦回鞘。简言走过去,宠溺溢于言表,婴莲收回剑,飞到他身边,百灵鸟似的少女音。
“言哥哥,你说我舞的好看吗?”
“好看,当然好看,这套剑法完全可以进风雨楼了,莲儿定是花魁。”
“言哥哥真讨厌,怎个把人家与身份卑微的舞姬相提并论!”
这位婴莲小姐的傲慢,犹如她的外表和剑术一般,是出了名的。
简言只是笑笑,转身走向婴怜,拿起他的手,忍不住又调戏一番:“怜儿的纤纤玉手,可是让人心疼呢,生怕那冰冷的弦会把它划伤了去,尽管我知道以怜儿的琴技是不可能的。”
虽然早就习惯了简言的调笑,却还是要气恼,无奈婴怜过于温柔,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也只有埋怨似地看他一眼。
“言哥哥,你又取笑我。”在简言看来,却变成了撒娇,忍不住心情大好。
婴莲看在眼里,嘴上也附和着笑,眼神却总要多一分凌厉。
为什么这世上还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言哥哥有我一个就可以了,凭什么总要被他抢走几分宠爱?他本不该来这个世界,既然身体那么弱,为何不在出生时就死掉?
那天,陪伴了婴怜六年的白猫死了,只是不见了猫头。从小到大,婴怜养过的鹦鹉、小狗,乃至凶悍的貂儿,总是莫名其妙地死去,都被剑所伤,可好歹都有个全尸,而今这只猫是他的最爱,庄内的其他人每天来来往往,应付武林中事,应付生活杂事,总是只剩下婴怜独自在别院里抚琴,这只猫是他唯一的伴侣,它总喜欢慵懒地趴在婴怜的腿上听琴,不闹也不跑,没事打打哈欠,看到简言,便悠悠地跳过去,等他来给自己抓痒,四脚朝天,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也许只是因为那只猫的眼睛,有一只是蓝色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希望在读者的眼里,能看出我想追求的美丽。我眼中的樱花,是妖异的女子,越是惊艳,越是悲伤。婴怜在我心中,是美丽的,是悲伤的,不过他早晚会妖异的。打击错字!请给给评论吧
☆、第二章 红灯初照唤樱香
第二章红灯初照唤樱香
其实婴庄主不待见自己的儿女还有其他原因,只有庄主和过世的夫人知道。初怀孕时,婴夫人上庙求签,一路上风沙弥漫,竟还遇到劫匪,尽管都是些小毛贼,死的很难看,无惊无险,却无不昭示着什么恶兆。
结果真求了个下下签,解签的是个瞎眼老者,几十年来,他解签从来没有出过意外。那老者说,夫人所怀双生子,本是喜事,却因投错了人家,二人几世冤孽,互相残杀,却都未能解,如今投入一胎,必在腹中争执,势必要死一个,强的那个吸食弱方的生气,强健己身,不过这是最好的一种情况了。若是生出了两个,定将带来灾祸,夫人怀上双生子,已是诅咒。最好是把腹中胎儿打掉啊!
母亲怎么会舍得打掉自己的孩子,听着老者的话,虽然心惊,心下仍是做好了打算。见婴夫人执意不肯,老者只能叹息。拂尘而去,从此,庙前不再出现此人。
十月怀胎,婴夫人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好像是被这对双生子慢慢吸取生命一般,婴夫人骨瘦如柴,食欲却是以前的几倍,内心有一种渴望,有生命在挣扎,拼了命想要活下去,婴夫人一天天憔悴,不论什么珍稀药材都不管用,终于在足月生下两个孩子后撒手人寰。
婴庄主对儿女虽然都很冷淡,只是好像对婴怜尤其厌恶。
如果这个孩子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兴许还能留些生气给妻子,他如此拼命地活了下来,定是把母亲的生命也夺了去,每次看到那双蓝眼睛,更是怨恨。
又是两载,婴怜兄妹已成人,虽然是一模一样的脸,哥哥的棱角稍微要明显一些,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美,雌雄难辨,更是平添一分怜人的气质。只是那种美,只在简言心里有位置,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丧门星。
婴莲早已随着父亲和简言参与庄内各项事务,筹备四月的樱剑大会,选在樱花开得最繁盛却濒死的季节,邀请各路武林豪杰,江湖剑客,都来切磋技艺。
说是切磋技艺,实质是为了巩固婴剑山庄的地位。
婴怜倒像个女儿家,养在深闺,少有人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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