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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悯见她发愣，便笑了笑：“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呆了？”

杨眉被这话点醒，收回目光掩下心绪浮动，眉眼一弯扬起笑脸：“悯姐真好看，我若是男人一定娶你！”

段悯含笑看她一眼，不说话，颇有些意味深长，而后径自往前走，丢她在后边心上痒痒的直想问——而想问什么她也实在不知道。

正是春天，山里边蔚然一片青青翠翠的竹，有的是浑圆硬实的深绿，有的还泛着嫩嫩的芽黄，地上有没破头的笋，还有风干的竹衣。

此地楼里有一处景叫疏月竹林，杨眉从前在这家院落那家林园见到的竹林都是差不多模样，这一次到这里才知道那些哪里算得是“林”：林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数，是抬眼望无边际，置身其中叫你分不清东西。

两人在林间找了许久才寻到几竿断竹，主干于半人高处被截断，旁边生细枝，清晰可见多年前刀斧砍斫的痕迹。

段悯随手在断口抚了抚，指端一痛划到一根竹刺，血珠子缓缓渗出来固在指上。杨眉一惊，匆匆伸手抓过她手腕。“没事。”段悯抽开手，伸出舌尖在血上一舔，又往竹林更深处走。

这时风过，无数的竹枝如波浪般摇向一边，竹叶相摩挲，合成一片沙沙的响。杨眉恍惚中有一种耳鸣的错觉，周遭景物都离得远了，只呆站着看段悯在疏疏密密的竹林里走远。

段悯不见她跟上便转回头来看，看了看又走回来，道：“你喜欢这里？在这歇歇也好。”

杨眉许久才找回声音，笑道：“佛家讲随缘，你倒真是随缘。”

段悯听这话也笑了笑：“我哪里够得上。”

“怎么够不上，我真觉得你是个怪人，想来想去也就是这个词勉强能形容。”杨眉笑嘻嘻说话，心里其实认真。她越看越觉得段悯好像林中仙人，什么都从容应对，且没有执念，处世淡然，同时又率直坦荡……

“我真喜欢你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干净，平静，真好。”杨眉轻轻一叹，仔细看她神色，看她反应。

段悯微一皱眉：“你……怕是看错我了。”

“哦？为什么？”杨眉逼近一步追问，悄声细语，十分温柔。

“我……按我自己的想法做事——并不是什么干净的事。”段悯目光沉静直望入她眼里，停了停，道，“你看我的眼神不对，所以看到的模样不是真的，这是不是该怨我？”

杨眉脸上一红，垂了垂眼睛而并不退开：“可能我是不够了解你，不过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舒心。你有什么事我替你做，你就在我身边就像这几天这样生活，不是很好么？”杨眉抬起眼睛看她，“你想做的事不妨告诉我，在这京城里我自认还是有些能耐。”

竹林里格外安静，段悯不回答，略偏着头看旁边断竹，露出一点烦恼的情绪。

“你不要多想，”杨眉轻轻拉了拉她衣袖，“你就这样不要变，我就觉得你很好，就算你一直在装模作样骗我，我也不会怨你。”

段悯看她一眼，微转身避开一些，问：“听说此地楼与当朝太子关系亲密？”

杨眉稍显惊讶，随即应道：“是，”又转口否认，“话不是这么说，太子是国之储君，身份尊贵，此地楼甘为役使，如此而已。”

“你问这个做什么？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杨眉转到她身前，追问间已想过数种恩怨，从太子自身，到太子的母亲曹皇后，到曹皇后娘家吏部尚书曹规一干人等，越想越想不出段悯能与他们有什么牵连。

段悯淡淡道：“太子有四位兄长，皇上春秋正盛，以后的事其实难说。”

杨眉神色一凛：“这不是我们该说的话。”停了停又娓娓道，“曹皇后自入宫起便独得皇上宠爱，太子殿下也一向温恭孝悌，很有盛世贤君的气象。况且殿下一出生便正位东宫，二十年来羽翼丰满，岂是旁人可以动摇。”

段悯不以为然的一笑，杨眉又问：“你和太子有过节？还是和曹尚书家有什么仇怨？”

“没有。”

“那，平白无故的，平民百姓过日子，关心这些做什么？”杨眉实在好奇，紧盯着她希望她解释。

段悯却没有解释的意思，抬头看了看天色：正午的阳光透过竹林洒下，细碎，微弱，勉强可以分辨太阳在正上。

“这么好的天可能突然就要打雷了。”

杨眉正在想她这时说这句话是什么用意，却听一声闷响远远传来，方向正是龙角峰，好像巨石坍塌。

杨眉大惊：“出了什么事？！”

“和你没关系的事，不用关心，就当是打雷吧。”

段悯转身还要往前走，杨眉抢上去拦住她，神色复杂，坚决道：“我们回去看看。”

回到小院已近黄昏，折风楼整个碎了，楼后的山石滚落满地，堆成一面高高的石墙。旁边听晓楼则巍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