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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好好的白墙没多久功夫便满是墨黑的笔迹,小厮看不出那笔力字迹是好是坏,只惋惜好好的一面墙又糟蹋了,明儿一早还得禀了王妃,派人来重新糊上。

诸葛晖猛然顿笔,将斗笔往地上一掷,黑墨飞溅,大片大片的沾上了他的衣裳,他丝毫不在意,仰头狂笑三声,拎起边上的酒坛就往嘴里灌,大口大口的痛饮。

一坛子美酒,地上淌了一滩,也不知多少是喝进去了。小厮见他发完痴了,忙上前,将王爷写的条子递给他。王爷爱才,对先生很是礼遇,亲自吩咐过,若是遇上先生发起痴病,不许打扰,候着就是。

诸葛晖一扔酒坛子,接过条子看了一眼,方才癫狂的神情尽数褪去,似是混沌沧桑的双眼满是犀利,看完了,将条子丢尽了炭火里,烧成灰烬。

见那小厮仍旧候着,张口问:“王爷还有别的吩咐否?”

那小厮恭恭敬敬的答道:“王爷说,此时,先生若有计较,便尽快说来,还道,素知先生仰慕魏晋之风,不若也与当世清流往来,知己难求可遇指不定就有了。”

老头子嗤笑一声,狂道:“那等名流之士岂是说有就有的!王爷体恤我老头子孤身寂寞,即便找不到知己,也要承王爷的情,去看看那些个钻进名利里的名士!”若是旁人说了如斯狂妄之语,小厮早就喝斥过去了,但先生非常人,小厮只是连声称是,好歹先生应下了王爷的嘱托。

等那小厮一走,诸葛晖一屁股坐到地上,拿着羽扇,细细思索起来。王爷是想在北静王前控制了那股清流的势力。从古至今,最刁钻的便是这些科举出生的士子,满口仁义道德,不论谁争皇位,他们的立场都不偏不倚,只忠于天子,伪善的很,一点没有嵇康之流的豁达不羁,他老头子最是瞧不起这类人。赵王与北静王勾结起来,想要谋算天下士子的舆论风向,王爷如此行事,未雨绸缪也好,马伟杰是个懂分寸也有自知之明的,想来不会坏事。

诸葛晖毕竟不是青壮,在冰冷的地面上坐了一会,地潮冷不丁的浸上来,身子骨酸痛的很,他便爬了起来,爬到卧榻上躺着,那羽扇便随手丢在了地上。

皇上急着想生个皇子却不是为了承嗣,国赖长君,即便有了皇子,皇上的身子也撑不到皇子成人,这皇位,迟早是豫王爷的,虽不知王爷与皇上有什么龃龉,但两位都是明事理的,太宗这一脉,如今能依仗的只有豫王。赵王定是想明白了这一样,且皇上龙体总不好,他也急了,竟想与北静王联合了,谋得大位,再掌控舆论,得个名正言顺。赵王要的太多了,既想那九五之位,又想博个贤名,过分贪婪,到最后血本无归的大有人在。诸葛晖摇摇头,一双犀利的眸子渐缓下来,若不是先帝去得早,皇上又身子孱弱,哪能让赵王蹦跶到现在。

诸葛晖深叹了口气,兵灾,难免。

☆、43第四十三回

用过晚膳后,华婉心想着王爷特特使人传了话,让她等她回来,应当是有事要说,便干脆让人摆开棋盘,拿了王爷今日刚赠给她的那副棋子,开始自与自的对弈起来。棋盘是沉香木所制,棋子落下,叮咚作响,声音格外清脆。

昼短夜长,刚消了晚膳,天便阴沉沉的暗下来,暮色四笼,沉暗压抑,房里点了好几盏灯,支支白烛都粗得如婴孩手臂一般。王妃不喜在屋里烧暖炉,说是空间四壁,点了碳叫人沉闷不舒坦,王爷自是惯着王妃的,因而,入了冬后,静漪堂主屋里便不点过炭火,地龙倒是烧得暖暖的,王妃手里的手炉也不离身。

华婉从前没学过围棋,近日静下心来找了几本棋谱便研究起来,横竖悠然空闲,学点技艺傍身也不错。她一直自个儿在棋盘上摆弄,过了几天,察觉出其中的精妙趣味,竟再难丢开手了。

华婉正津津有味的自娱自乐,忽听身后有人出声:“黑子走小尖,断下虎,便稳妥了,你这般,倒是把大好的格局打散了。”空寂的房中忽然冒出人声,华婉手一抖,忙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笼里,正要起身见礼,却被姜恪先一步按在了罗汉床上。姜恪站在她身前,华婉跪坐在罗汉床上,见王爷不需她行礼,便跪直了身子,她的头顶只能够到王爷的鼻尖,为了平衡,双手自然就攀上了王爷的双肩,微仰起头,看着王爷柔似春水的双眸,道:“怎么没让人通报?”

“我琢磨着你也是在下棋,便自己进来了。”姜恪瞥了一眼棋盘,右手自然而然的抬起,搂在了华婉纤细柔软的腰肢,她就这样以一种充满了软弱信赖的姿势攀着她,毫无防备作伪,姜恪不禁心软,左手下意识的摸到了腰间佩的玉佩,这是华婉第一次如此正经的送给她东西,她自然是极为珍惜的,心思几经翻转便心猿意马起来,好不容易回过神,便见华婉奇怪地看着她,秀致的双眉拢成了一座小小的山峰,嗔怪道:“问你话呢,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姜恪尴尬,掩饰般的咳嗽一声,告罪道:“走神了,烦劳华婉再说一遍。”

华婉没好气的嗔她一眼,话到嘴边,转口道:“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原本白天就想问她为何忽然不高兴了,结果芷黛那边的事情一扰,她自然是想晚上回来再好好问问的,不过,此时气氛这样好,她自不愿再纠结在扫兴的事上了,眼角睃到矮几上的棋盘,顺势便道:“本是见你这些日子摆弄围子很是勤快,便想搜罗了基本谱子来,不过半途遇上了老九,硬拖着去喝了杯,谱子先拿去了澄观斋,明日送过来。”棋谱是早就搜罗了的,一直忘了拿过来,此时刚好派上用场,姜恪见华婉面含感激,便笑着道:“不过,单靠几本谱子是不够的,不如寻几个人切磋着。我学棋时,是清意在旁伺候的,她就下得很好。”

华婉听她这么说,心想也是,百炼成钢嘛,理论固然重要,动手实践更能进步。她抬手拉住姜恪的手臂,眨了眨眼道:“今晚不是清意执夜,找她来也麻烦,不如王爷陪我手谈一局?”

姜恪自是满口应下,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沉吟道:“来个彩头吧。”华婉惊愕,不由的鼓起两颊,气道:“王爷何等功底,我又是怎样的水平,这,摆明了是欺负人,想要讹我东西了。”

姜恪摇头,一本正经道:“此言差矣。这彩头咱们等论出胜负再定,不过是想多点乐趣罢了,促人上进嘛。”华婉低头一忖,觉得有道理,这样的确能多点乐趣,当即郑重点头,让姜恪到对面坐下。

先是猜子,姜恪执白,华婉执黑,两人在棋盘上厮杀起来。一刻钟后,华婉幽怨的抬头,觑了姜恪一眼,姜恪缩缩脖子,表示无辜。半个时辰后,华婉见所有路都被堵得死死的,比直接被灭了还惨,败局已定,她怒道:“你就不会让让我么?”

姜恪满脸委屈:“我让了啊,可是,想输真的好难。”除了早前与顾老太爷的那次,她还没和谁下过如此费心的一局。

难道自己真的是个臭棋篓子?华婉哀怨无限,忧伤道:“罢了,王爷瞧上什么了,妾身便赠了你做彩头吧。”

姜恪双眸遽然一亮,簌的站起身,掩不住脸上的期待道:“你闭上眼。”

啊?华婉微张小嘴,惊愕的望着姜恪,她又不是真的十七岁的小姑娘,懵懵懂懂,不知人事,她可是知道闭上眼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的。姜恪柔下声音,哄孩子似的,仿佛带着蛊惑般道:“闭上眼睛。”

华婉只一刹那的犹豫,便当真受了蛊惑般,心甘情愿的轻合双眸,吻,如期而至。

两个都是生涩的,相互试探着,双唇磨蹭着,柔软触碰,姜恪渐渐不满足起来,大着胆子,撬开那紧闭的牙关,攫取更多的美好。她想要多点,再多点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紧紧的抱住了华婉,双唇间横冲直撞,满满的都是少年人的莽撞。偏偏是这样急切的,炽热的,鲁莽的,掠取般的直接,让华婉本是僵直的身子,慢慢的软和下来,双手也渐渐抬起,抓住了姜恪的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华婉憋红了脸,几乎窒息,姜恪才意犹未尽的退开。适才一片混沌的大脑也渐渐清醒回来,华婉一面娇喘着气,一面倚在姜恪的肩上不好意思抬头。偏生王爷犹嫌不够,满足的轻叹一声,如呓语般轻声道:“阿婉,我真是喜欢你。”

华婉的小脸火烧般又红又烫,好半晌,姜恪沮丧的以为是得不到她的回应了,才听到轻如蚊呐般的一声:“嗯。”

豫王殿下顿时心情荡漾,抱着华婉的手紧了紧,又怕太过用力伤了她,忙又松开,语无伦次的说着:“我就知道……你,你……你放心,我,我……”见了她这手脚慌忙,舌头都打了卷儿的样子,华婉脸上的温度都褪了下去,慢慢的尽是温馨,她忽然明白了,为何她如此犹豫,如此害怕,又为何对王爷不能与她一样做到人人平等而耿耿于怀。上辈子,她无暇爱,这辈子,她不敢爱。这感觉太陌生,直到此时,她才想通,她是怕了,她怕她和王爷不能相知,她怕有一天王爷会不理解她,因为在乎,所以要求就高了,所谓“不虞之誉,求全责备”就是如此。

华婉抬起手,捂住王爷还在木木不知如何言的嘴,柔声道:“我都明白。”

姜恪大喜,咧开嘴笑,收都收不住,抓起华婉的手用力的亲了一下,掷地有声道:“必不负美人恩!”

“什么美人恩,胡说什么!”刚正经了一会,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华婉羞怒,娇斥道。姜恪哈哈大笑,癫狂的和诸葛先生一般,一把抱了华婉,凑在她的耳边,yin诗艳词,张口就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和你把领松扣,衣带宽……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华婉娇羞得紧,用力推开她,转了身就走,身子婀娜,婷婷如玉。

最近王爷心情好得很,王府下人见了王爷都爱往上凑,伺候的不好也不过说一通,伺候的好了定是重赏。最近诸葛先生转性,丢开了多年的爱物——羽毛扇,改在腰间挂一把锋利的宝剑,据可靠人士说,诸葛先生爱上了李太白仗剑天下的豪气,不过,喝了酒在墙上涂鸦的坏习惯倒没改,保留了下来,王妃体贴的找了两名泥瓦匠在府里养着,也不用隔三差五的就出府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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