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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婉三两步走到门口,吩咐门外候着的婢女去叫芷黛来,便又回到床边紧紧握了姜恪的手:“醒了就好,芷黛说醒来就不会有事了,你感觉如何,可要喝点水?”

姜恪掀起嘴角笑了笑,左手艰难的抬起,抚上她憔悴的容颜,词句虚弱而模糊:“傻瓜,哭什么,我很好。”脸上湿滑的触感,华婉才发现自己竟不觉不知中眼泪就这样滑落了。华婉忙低下头,把眼泪都揩去,除去她微微颤动的双唇,竟是一切如常的淡然与镇定:“醒了便好。”

切脉之后,芷黛显然大松了口气,温言对华婉道:“王爷没事了,只需静养些时日便可。奴婢开些药补的方子,给王爷固固元气。”华婉点点头,又仔细问询了要紧的忌口注意,便放芷黛去煎药了。

“阿婉……”姜恪低声呼道,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华婉身上,看她镇定与芷黛交谈,看她细心为她操心,又看她坐到床沿,双目低垂,神色黯然。

劫后余生的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姜恪身子毕竟还弱,不过一会儿,又昏昏沉沉睡去,这次,只过了两个时辰便醒了,精神也明显好了许多,只是,房里已经不见了华婉,只有芷黛在旁伺候。

“王爷,该用药了。”芷黛端了药碗来,轻柔的将一直大迎枕垫到她的头下,让她稍稍的撑起一些,姜恪喝尽了汤药,将碗推开,虚着声问道:“王妃呢?”

芷黛将药碗放下,拿了帕子,轻轻擦去王爷唇角的药渍,恭声回道:“王妃守了您四日四夜,这会儿,先去歇着了,可要奴婢去将王妃找来?”姜恪怔了一下,摇摇头:“不必了。”又四下里瞅了一眼,“这是何处?”

“薄园。”

“陈留王可有消息了?”

芷黛抬眼望了姜恪一眼,忙又垂首,犹豫片刻,终道:“陈留王薨了。”

“什么!”姜恪大惊,用力抬起身子,额头上便立即冒出豆大的汗水,“嗯~”她痛苦闷哼,伤口撕裂的声音。芷黛手脚慌乱,忙要去取纱布来,姜恪一把捏住她的手腕,低头看了看那伸出鲜血的伤口,语气无力:“不碍,先将话说清楚了。”

她与陈留王都是在军中呆过的,自然熟知各军手段,那夜刺客的招式与布阵,分明是耀承军的手法,既然能瞧得出来,便可循法相制,她也放下心来,陈留王在军中的时间比她多,而她留下的侍卫皆是执行力极高,排兵布阵配合的好手,她不需担心十八哥,只要照料好身旁的人就够了。

可为何,会是如此结局?

因着愤怒与惊痛,王爷的手劲极大,芷黛忍着手上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般的剧痛,微微抿唇,沉声道:“陈留王的侍卫中出了奸细,且又中了埋伏。”

“奸细?埋伏?”姜恪喃喃自语,怒气难掩:“那些刺客,可查到了蛛丝马迹?”

芷黛惶恐低头:“刺客们,一个不剩。只是,从他们身上搜出耀承军的令牌。”姜恪沉下脸,摇头:“不是耀承军,李谙没理由加害本王。”耀承军乃是承宪郡王李谙统帅,统共一万之数,换防之后,在朝廷默许之下,李谙并未将耀承军留在西北,而是带到了宣同,仍由他统辖。芷黛想了想,试探问道:“可若是,有人允了郡王更大的利益?”

“不是他。”姜恪淡淡道,不容置喙:“你先去查探那奸细底细,此前与何人有过接触,再传本王命令,派慎迟往宣同走一趟,将本王遇刺之事告诉李谙,他自晓得如何查探,即有人将矛头指向了他,便让他自己化解……”姜恪忍不住连连咳嗽,她摆摆手,示意想要去倒水的芷黛勿要忙乱,缓过起来,继续道:“顺便告诉他,君妍安好。”她顿了一顿,双眉拧了一下,叹息道:“罢了,再问他,彼心可还如旧。”

君妍是荣安长公主的小字,王爷既有如此一问,恐怕,是原先的章程有变了。芷黛福了一礼,道了句是,取来纱布给伤口重新上了药,缠上,便退下了。

十八哥……姜恪闭上眼,眼角泪珠滚滚滑下,这笔账她记下了,从今往后,不死不休!

华婉醒来时,已是隔日清晨,姜恪醒来,她脑海里紧绷的弦便嘣的断裂,才觉疲惫,她整整睡了七个时辰,整个脑子昏沉的像团棉花,头痛欲裂。

“来人。”华婉哑着声喊道。门口伺候的婢女忙推门而入:“王妃,您醒了?”华婉揉着额角,从床上坐起,难受的蹙着双眉道:“什么时辰了?”

“还是卯末,王妃可要洗漱?”那婢女立即回道。

华婉抬头看了她一眼,是个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声音软糯,怯生生的。不知还要在此停留多久,毕竟不是身边用惯的人,该让清意与菲絮过来了。

山间空气清新,鼻息间浮动着露水的清冷,华婉推开门,紧了紧领口,往姜恪住的那间房走去。姜恪住的那间房是主院正房,去年华婉来此消夏便是寝在那里,而她自己则睡在隔壁的暖阁里。

她去的时候,姜恪已经醒了,正拿了汤匙笨手笨脚的舀着稀粥,见她进来,双眼一亮,仍自恹恹的双颊仿佛红润了许多。华婉自然而然的结果汤匙,把那青花小盏端起,舀一勺软糯清香的粥,到唇边轻轻吹凉一些,再喂到姜恪嘴里,宛若一个小妻子般温顺柔婉。

一碗粥很快用尽,华婉拧了帕子,为她擦去唇边的粥渍,又为她把手擦了擦,方柔声问她:“芷黛呢?”怎么会让堂堂王爷拖着病躯自己用早膳?

“我让她去办事了。”姜恪答完,双眼便盯着华婉,仿佛看不够一般,眼睛一眨都不眨,华婉却很是气恼:“你怎么将芷黛派出去了?若是你的伤口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这园子里知晓王爷身份的只有她和芷黛,而她又不通医术。

姜恪忙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我已经好了,不会有事,况且还有你在,”她笑着,满目深情,“若不是你,恐怕,我已经死了。”

“你!”华婉伸手捂住她的嘴,怒道:“不许乱说话!”这事之后,她对这个差点就成了真的字很是忌讳,哪能让姜恪在胡乱说话。

姜恪眼里闪过笑意,伸出舌头,细细的舔起华婉的手心来。就如触电般,一股电流自手心流向四肢百骸,华婉微微一颤,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忙将手缩回来,姜恪愈发得意,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唇,仿佛无比回味。

“你!”华婉红透了脸,不知如何去说她,只能伪作若无其事的将装了碟盏小茶盘端开,又把东侧的窗打开,前几日姜恪昏迷不醒,身子又是高热不断,不能吹风,房里便满是汤药的苦涩浑浊气息,此时便可通通风,散散药味与病气,她又取了小小的木匙,舀了三匙百合香,放进鎏金异兽纹铜炉内,用香火一引,炉中便散出若有似无的淡烟,氤氲的四下飘散开来,还带着百合香清雅的香气。

姜恪含着浅浅的笑,看着华婉忙前忙后,直到手边能做的事皆都做尽了,她才回到床边,强作镇定道:“这样可舒服些?”

姜恪点点头:“是舒服许多。”长久闷在病沉沉的屋子里,没病也给憋出病来,这般通风之后,的确要好许多。她听说华婉不眠不休的守了她四日四夜,只恨此□子不便,不能将她抱进怀里好好疼惜。

“阿婉,你坐下。”姜恪撑着右肩,坐起来一些,只这么小小一动,伤口处便是真真痛楚袭来,华婉忙坐下,扶着她的肩膀,嗔怒道:“不要动了,撕裂了伤口可没人给你换药。”

“有你在,我怕什么呢?”姜恪玩笑般望着华婉,忽而收起笑意,面色沉静正经起来,正声道:“阿婉,你知道我是女子了吧?”

她醒了,这件事便必然会提到,华婉早有准备,平静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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