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篱人如其名,就是一丛开满了各色鲜花的篱笆墙,流溪的衣服昨日被寒笙撕了,自己的衣服穿在流溪身上实在太过宽松,应落今晨起床就想取件花篱的衣袍给流溪穿,打开柜门,偌大的衣柜内迎春丁香木槿山茶芙蓉牡丹海棠冬梅等等囊括了一年四季世间可寻的各色花朵细致的绣在袍上,应落是好不容易才挑了那么一件不太招摇又能凸显流溪气质的衣袍。
一人高的木槿树开满了水红色的花朵,层层叠叠的花瓣挂了些许昨夜的秋雨,沉甸甸的压弯了细瘦的枝条,最奇的的是八月清秋节竟有数十只嗡嗡鸣唱的蜜蜂在黄橙色的花蕊间飞翔忙碌,八月开的木槿花流溪倒是见书上有记载过,只是……
就像古家院中那几朵晚开的榴花,偶有一只两只还可以理解,只是眼前的数量未免太多,而且跟普通的蜜蜂相比,翅膀的形状也有些差异,“落,那是不是蜜蜂?”流溪不确定的问,眼睛却未曾离开停在木槿花心的一只蜜蜂。
刚刚有秋风刮过此时又是新雨后,应落就回屋拿了一件自己的衣袍,才出的房门就听到流溪的问语,边走边回道:“那些是花篱跟花心养的蜜蜂,跟我们在夏季看到的蜜蜂不同,”应落将衣服披在流溪肩头,笑着提醒一句,“流儿要小心,它们的尾针上可都是带着剧毒的,虽然解得了,但总归要受些苦楚。”
带剧毒的蜜蜂,还真是容易让人疏于防范的杀人‘兵刃’,幽冥楼的杀手还真是不容小觑,否则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就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想到此,昨日寒笙靠着墙根死去的模样又闯入脑中,流溪黯淡了一双惊奇的眼眸,见此应落暗自恼怒。
“中秋冷雨清寒,一夜酒醉未归,”圆木的柴门陡然被人推开,花篱漫步入院,手中还拿了个酒葫芦,只是这次袍上绣的不是木槿花,换成了杏黄色的簇簇大团花球,更加招摇惹眼,“庭前新移槿,苞裂橙蕊微露,花心花心,招惹蜂蝶无数。”花篱偏头冲着走在自己斜后方的徒弟花心吟出了诗的最后一句。
花心冲花篱翻个白眼,不悦的反驳道:“真正招蜂引蝶的可是花篱你,我看你是巴不得自己能招惹来一大群狂蜂浪蝶,若是你哪天死在了温柔乡里,可别跟地狱里的那些恶鬼们说自己认识我。”哎,小小年纪,便是如此毒舌。
花篱拿酒葫芦轻敲了一下花心的脑袋,葫芦倒擎手中,却是空无酒一滴,“小子,我可是你师父,诅咒自己师父死可是要遭报应下十八层炼狱永世不得超生的。”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虽说近朱者未必会赤,但近墨者却一定会黑。
花心这次倒没再跟花篱继续斗嘴,而是走到应落面前停了,流溪的目光一直在随着花心移动,秀美的跟女孩子一般的小少年,却有不输青年人的沉稳,不知这次他又会开口向落要多少银子,“这是楼主让取回来的东西。”花心道,取下背在自己背后的包袱塞进了应落手中,下一刻却闪身冲去了屋角边的厨房。
速度好快,看着瞬间消失的瘦小身影,流溪暗惊,“千公子觉得我这株木槿花还不错吧,”花篱忽然踱步走到流溪身边,用食指压弯一根花枝,指松花枝颤,抖落叶上珠,“叫我流溪就好,”流溪道,“主人不在就擅自取了柜里的衣服穿,抱歉。”不知道这个花篱武功又会如何。
花篱改口改的倒是快,“流溪也直接叫我花篱好了,”应落皱眉,“不过是一件袍衫罢了,”花篱转头看向一边脸色不善的应落,“楼主有的是银子,再说,那身衣袍穿在流溪身上确是比穿在我身上还要好看。”应落无奈,自己楼里到底都养了一群什么样的杀手。
“流溪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花篱转头问,流溪无语,礼貌回道:“木槿花。”难道有了银子还真能让人忘记一切。
花篱恍然,笑的得意,“这株木槿花就是上次去边关时一起带回来的,殷都的木槿花可没有这么好看的颜色,花瓣的层数也不及我这株多。”
庭前新移槿,原来指的就是这株木槿,古伯伯是隔一日才回的殷都,不是自己上次没注意,院里本就没有这株花树,流溪一拱手,道:“上次护送古伯伯去边关的事情也要谢谢花篱了。”
“分内的事,分内,”花篱摆摆手,笑道:“流溪不必放在心上。”应落眉角直抽,花篱这厮现在越发圆滑,前夜还一副没有银子不干活的顽固模样,此时此刻倒想起完成楼内的任务是自己分内之事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王泰抱了一个小木桶走出了厨房,木桶盖了盖子,依旧遮不住腾腾热气,“楼主,千公子,可以吃饭了。”后面跟着端了三四个碟子的花心,“花篱,吃饭。”花心目不斜视,直接翻过檐下的木栏,穿廊进屋了。
这俩师徒的相处方式还真是奇特,流溪暗笑,“流儿我们去吃饭。”应落拉着流溪踏上木阶,独独留了花篱仍旧站在院中。
“花心~”哀怨长音,复长长。
☆、第五十四章中秋前奏曲
古伯伯面冷心热,平日里不苟言笑,只会默默的关心着身边之人,从来不懂直接表达,就连木心和兰心的生辰都未好好过过,又怎会让严叔送东西给自己,流溪坐在屋檐下的木栏杆上,将看过的信一封封的折好重新放回盒内,“挂在我房中墙上的那把剑怎么没有带来?”那把剑跟了父亲几十年,自己还在家的时候就舞过多次,又怎会不识,爹和娘亲兄长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应落站在一边不知该如何对答,自己去救流溪前就顺便自作主张的让花篱和花心将流溪的东西从古家取了出来,饭前花心递给自己的包袱里就只有几件衣服和邪医特别给流溪制作的那一盒药,其他的东西自己觉得无用压根就没让取,挂在墙上的那把剑自己也曾取下看过,跟自己的寒霜剑根本没得比……
看出应落的窘迫,流溪抱着木盒站起身,问道:“房内可有纸笔?”先暂时放着吧,反正自己平日也不会用那把剑,何时都可再去取回,一个人出门持两把剑也确是不太方便。
“我房中桌上有纸笔,流溪自己去取了就行,”在庭院中与蜜蜂戏耍的花心很快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介意你直接用我的书桌写信。”花心的自来熟跟自己师父相比,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流溪道了声多谢就穿檐廊向花心卧房转去,“流儿你要去跟谁写信?”应落紧紧跟在后面问,那都是多年前的信件了,而且千连缨也已死了有三个月了,流溪就算写了回信也没人看,难不成是自己擅自让人取了流溪的东西,流溪生气要写信给邪医让收留自己?
应落抬手拽住了还在前行的流溪,低声道:“对不起。”流溪停了脚步转身看应落,虽看着自己却眼光躲闪,脸上还带了希冀和讨好,像犯了错的孩子,等着爹娘的责罚,又希望爹娘可以罚的轻一些,“落把我的东西都拿回来了,我不回古家总得写信跟古伯伯说一声,”流溪无奈轻笑,转身继续前行,“就算落不那么做,我也打算不再回古家了。”
原来昨晚自己问时流溪不吱声是默认,应落唇角瞬间扬起两步追上流溪,伸手将流溪的手握进自己掌内,“流儿既然答应了就直说嘛,害我担心了一整晚都没睡觉。”
花心的房间跟花篱的差不多大,只是多了一张长桌、椅子和塞满了书籍的木架显得有些狭小了,而花篱的卧房除了床便只剩一只小桌柜,上面放的是铜镜、玉梳和凌乱放置的几只男式发簪环扣。
流溪进屋走到桌边,应落就殷勤的先拉开了椅子,流溪坐下在桌上抽出一张未用宣纸铺好,应落就迅速的拿了纸镇压上,流溪拿笔准备写字,应落就站在桌边磨墨,而且那脸上的笑就没有一刻曾消失过,流溪对此忽视之。
墨点落宣纸,脑中思绪乱,流溪端着小狼毫在桌边坐了近盏茶功夫依旧不知该如何落笔,古家虽不是自己出生的地方,却是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养育之恩不能忘,如今自己一声不响就离开了终是不好,但若非如此,古伯伯一直想让自己跟兰心结为连理,定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流溪左右为难,古家终不是自己最后停留的地方,到底写一个什么理由才比较妥帖?
“过两日我陪你一起去京城拜祭你母亲吧。”应落忽然在一边开口道。
流溪愣了一下,而后点点头,这两日因为寒笙的事情,自己竟忘了此事,古伯伯说娘是这个月二十八的忌日,自己确实必须要去日升城一趟,娘死了,爹在信中为何也不曾提及,怕自己那时年龄太小难以接受嘛,可是那时自己已经十二岁了,也不知娘是怎么死的,流溪心中轻叹,手中笔尖游走。
不消片刻,便已写完,不过是自己要去京城拜祭母亲暂时不会回古家云云,流溪搁了笔将信纸叠好装入准备好的信封当中,至于拜祭了母亲之后该如何,流溪只想顺其自然。
流溪拿了写好的信笺跟应落一起出了花心的卧房,刚好王泰做好中饭走出厨房,花篱吃了早饭后出的门回来的也很是时候,几人进的堂屋,花心已将炒好的菜摆放上桌,“刚好赶上吃饭,”花篱挑了张凳子坐下,看向一边的王泰调侃,“以后谁若是娶了王泰真是享福,这菜做的比楼里的厨子还……唔~”花心凌空抛来一只鸡脚,刚好堵住花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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