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短短一生不过百年,却能遇见这样一个合自己心意的人,然后自己能把完整的深情交付出去,这就是一个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诗人说得好,流光暂出还入地,使我年少不须臾。他觉得他此生不枉。
☆、与君来世相逢日
沈薄南一直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李垣,然后他始终说不出一句话,他陷入了一种令人焦灼的头痛里。李垣就那样看着沈薄南,渐渐地竟然感受到了睡意。他竟然真的睡了过去,然后他记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是边关的日斜荒山红,春来柳梢青。他梦见了无数种自己从未亲眼见过的场景但是却感受到了无比的熟悉,然后等他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房子里,绯色的霞光从窗栏中照了进来,他的床头是一张方桌,桌子上是一只白瓷的小酒壶。他几乎是跳着起身,然后再无比惊诧中发现他竟然只穿了一间脏兮兮的灰布衣裳。那一瞬间他有一种暴怒的冲动,然而这样多年的天子经历抑制了他的冲动,他只是不动声色的走到了水盆旁边,想要用冷水镇静一下自己,然后再仔细的想想这些事情。可是当他走到水盆旁边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更大的冲击,他看见水中他的倒影竟然是一张貌不惊人的脸,那一瞬间他再也不能镇静下来,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他几乎是冲着出了房间门,正好撞上了一个侍女。侍女看见是他,笑着说:“十八公子,您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
十八公子。
四个字无异于惊雷在他耳中炸响。他在一瞬间里平静了下来,然后带着一种近乎于绝望的狂喜。哪怕已经不再是自己了他依旧觉得很开心,他想大概是是上天有眼让他变成了郑十八与沈薄南相遇。
他已经兢兢业业为政二十余年,现在他早已不贪恋万人之上的尊贵。他现在最大的希冀就是能同沈薄南相伴并没有什么障碍地就接受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做了乱世谋士也不错,况肯这样一来,横亘在沈薄南同他之间的鸿沟便一下子消失了,然后一切都是朗然明日。
他不是不在意自己丧失了用自己真正的身份与沈薄南相伴的可能,但是他又想既然可以与之相伴那么剩下的东西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况肯现在在这个躯壳里的魂灵是自己的,那么便不用再去计较什么了。曾经求之不得的事情现在变得唾手可得,他一瞬间恍如在梦里一般。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月泻中庭,李垣站在他全然陌生的城守府里,近乎饕餮的看着在中庭里练剑的沈薄南,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触及沈薄南的这一片记忆。然而当他触及了这片记忆之后他变得更加的不甘心,他无法接受这样一个平凡的人竟能赢得沈薄南的一世深情。
所以说李垣永远都比不上郑十八。
李垣不知道平凡的并不是郑十八,而是除了郑十八的其他人。这样一个人如若是郑十八的灵魂在这里,那便是倾世的一个人。然而若不是郑十八,那便是貌不惊人的一个普通人。因为这世界上除了郑十八,在没人有那样闪闪发光的神色。
但是李垣不会知道。
他现在沉浸在一种窃喜中。
然而这样的窃喜被沈薄南打断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沈薄南已经收了剑,站在了他的面前。此时的沈薄南还年轻,俊朗的好年纪,就那样认真地看着他,微微一笑:“要不要下棋?”
受宠若惊。
这四个字在郑十八脑中炸开。沈薄南是个温柔的人,这一点他很多年前就知道。但是他总觉得沈薄南的温柔中带着疏离。带着始终不能接近的陌生与凉薄,然而现在的沈薄南却不是那样的,现在的沈薄南依旧笑得很温柔,然后笑着对他说话,没什么语气,却能无端感受到亲近。
“好”。
桂花树下,月光澄明。石桌旁坐着两人,沈薄南执白子,棋风张扬。郑十八执黑子,稳重里带着一点裹足不前。然而两人下棋却是不相上下的。无论沈薄南怎么下郑十八都能洞悉他下一步想走的地方,然后不动声色的堵住他。沈薄南一时间有点慌乱,今天的郑十八很不寻常,似乎死换了一个人似的,带着一种让他想要逃离的陌生感。现在他坐在这里同郑十八下棋,他发现坐在他对面下棋的那个人棋风在一夜之间就变了。从前的郑十八从来不计较一个子的得失,总是在他自己以为自己赢了全局的时候,微笑着放下一枚黑子,然后拿起酒壶饮一口杏花酿,便发现转眼间乾坤颠倒,自己已经是无力回天的颓势。而现在的郑十八不同了,他的棋风让他感受到了压抑,但是这种棋风却依旧压制的他让他无法动弹,就好像是在和很多年后的自己下棋一样。
所以说人的感觉真的是很奇妙,就算是拼死了也想不到的变化,就算是变了的那个人不动声色,但是依旧是这样,举手投足的一个小动作也许就会被别人洞悉其中的变化。也许沈薄南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发生在郑十八身上的变化,但是沈薄南却能在现在就感受到郑十八已经不再是那个他熟悉的十八公子了。
很多事情早已注定,所以哪怕是天翻地覆也不能改变。
☆、玉剑膝边横
李垣变成郑十八的第三个年头的秋末,乱军攻城。
如果搁在从前,断然是沈薄南带兵,郑十八与帷幄里定夺,便能打出漂亮的一仗。然而那是从前,现在早就不是这样了。
城守府的清客想也许真的是江郎才尽吧,郑十八在这三年里再也没做出任何让人瞠目的漂亮决断。反倒是变得优柔寡断裹足不前。其实倒不是郑十八现在的决断不好,他思考的很周密,把一切的后果都算的很好,然而这并没有用,乱世里最没用的就是结果。今天你赢了,明天我派一名死士便能取了你的项上人头。算得那么周密做什么?一场战争接着一场,要的是果决,没人会计较一兵一卒的结局。
然而现在的郑十八不懂。他从小受的是盛世之君的教导,万事要周详,要三思。生生把一颗少年心磨砺的苍老不堪,再也没有提一把长剑定河山的壮志豪情。
所以现在的郑十八不过是城守府里不起眼的一名清客。失去了从前的光华,就算大家念在过去的事情上依旧对他以礼相待,然而他却知道的,自己是没用的,从前的那些都是别人的,只有现在,现在才是他自己真正的作为!然而他看不上过去的郑十八那些举动,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莽撞,执拗。然而偏偏是这样的人,却让所有人敬仰!他不甘心。他活了那么多年,从来都是万众瞩目的,人人都说他考虑周详,是盛世名君,然后现在他却被指着畏手畏脚,他的全部作为还不及从前一个不知出处的清客。但是没有办法,这就是事实,攻其不备,兵行险招是这个时代里的最佳法宝,他不知道怎么去用,所以他便只能束手无策地发现就算自己变成了郑十八,沈薄南的目光依旧不会停留在他身上。
沈薄南现在,俨然有了郑十八的摸样。
他现在是军中大将,李家城守给了他一把好剑,他便提剑报君。然而他做到的又并不只是这些。他还写得一手好字,洛阳城的文书统统要经过他的手。他和城守彻夜长谈,不再说那些莽撞的少年热血,他学会了拿着地图谋划一次奇袭,也学会了培植死士去扰乱别军。他现在也能懒洋洋地坐在城守府庭院的石桌上,拿着一壶酒,笑着说“天家肯定安不得好心,但是我们又不能明着让天家吃亏,便派个将军带着些牢里的犯人去给天家平定叛乱去,最好就都死了,还能落得天家的抚恤”。
也许连沈薄南都不知道,他那时候坐在那里,眯着眼睛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似乎就已经成了郑十八。
郑十八就在他身后看着,就如同往时一样的深情,他已经没有任何失望,曾经沧海难为水,他只知道自己不是沈薄南的沧海,后来才发现自己连一瓢弱水都算不上。沈薄南的心里只需要那样恣意张扬的一个人,那是沈薄南的信仰,哪怕其本人都不能动摇。
然而郑十八已经满意了,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刚变成郑十八那天夜里,在城守府的庭院里,沈薄南笑着问他要不要下棋的时候眼底的深情。
十月份的时候,洛阳城下了大雪。那一年的收成并不好,又赶上大雪,以至于洛阳城俨然成了一座孤城。城中的人心惶惶,洛阳城的困境全天下都看得到,洛阳城的实力也被全天下忌惮,如果这个时候要人来袭击洛阳,那么怕是一场鏖战。
怕什么来什么这话说的真好,果然是有人来攻占洛阳。全天下觊觎的一块肥肉一旦有人伸手了那么就是人人要来分一杯羮的状态。现在李城守,沈薄南坐在城守府的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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