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人吗?也许吧,害怕吗?确实是,我不由得勾起了一丝苦笑,道:“其实也不尽然……但愿练儿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噩梦就好。”这样说着,就下意识的将手伸了过去,想要摸摸她的头。
“不要!”此举招来了反抗,她歪歪头躲开,气道:“不准再揉我头,我不是小孩子了!”
收回落空的手,我怔怔的看了她片刻,然后点头,说:“我明白的。”
我明白的,你不再是小孩子了,正因为如此,才会平添了许多烦恼,若是可以选择的话,真希望自己不明白才好,一辈子将你当做一个幼童去呵护,于你于我,都是好事。
可惜,天不遂人愿。
之后几天,我尽量过的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尤其是面对练儿时,该怎么说还是怎么说,该如何笑依旧如何笑,只是心里,再做不到坦然——往日感觉还是朦胧时,即使有时亲昵,偶然动心,都可以一带而过不必深究,可现心意明了了,就仿佛变得做贼心虚一般,她一个不经意的表情动作,我表面若无其事,暗地却不自禁的会纠结上好久。
这纠结由不得我控制,若能控制,真不喜欢这样不再平静坦荡的自己。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对这种心情我还算控制的好,瞒住了上上下下,师父虽然洞察过人,不过我和练儿相处时她看的不多,自然不会感觉有什么异样,至于练儿么,她是直觉不凡,但天生不喜察颜观色,所以更不会怎么样,何况现在,她还有自己的心事。
那一日之后,好不容易捱过了三天,她早已经是迫不及待,大清早寻个狩猎的由头,就拉了我急急往山下赶去,我自然是不好推脱的,再说也不可能放她自己一个人去,就只好陪着一起下了山。
这一趟山下之行不比上次,我们一路来去毫无枝节,事情都出奇的顺利,踏进瓷器铺子,老人早在等我们,三个小物件都好好的烧成了,练儿拿在手里反复把玩,眉梢眼角满是喜不自禁的笑意,我在一侧看着,惊觉目光又不由自主被她吸引,就赶紧收回视线,对那老师傅抱手称谢,又送上许多早已经备好的谢礼,老爷子倒也爽快,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再唤他徒弟从后面捧了一个小坛子出来,言道贺寿岂可无酒,这是他在后院埋了数十年的好物,本想等将来烧出一批最满意的好瓷后行庆祝用,如今分我们一坛,算是交个朋友。
对这东西,我原是不怎么想收的,一来他说的珍贵,二来我们师徒三人要这黄浊之物来做甚?可架不住老人热情,加之一旁,练儿对酒是从来没认识的,这时听人将此物说的花好月好,想来是好奇心动,也对我使了眼色,我本来就习惯顺着她,这几日更是心头有鬼,被看了两眼,只得称谢收下了。
出了门来,想到不可有酒无菜,又只得领着练儿去食肆要了几样小菜,用荷叶和油纸扎好,这才赶在黄昏前,大包小包的匆匆回了山。
这样一种架势出现在师父面前,她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都难,就也知道了我们这几日都背着她在偷偷摸摸的搞鬼,不过再怎么讲也是自己徒儿一片心意,毕竟不好责备,反而,当练儿将她拉到洞外石墩前坐好,然后恭恭敬敬的双膝跪地,奉上自己亲手做的礼物时,我分明看见师父露出了掩不住的欣慰笑颜。
因为这笑颜,自己也暂时抛开了这几日困扰不已的复杂心情,沉浸在单纯的喜悦中。
虽是美其名曰祝寿,其实送礼这一环节过后也就再没什么安排,看着眼下时间反正也差不多了,我拿出菜来分好盘,又拍开了酒坛的封泥,索性就在这洞外的石几之上,就着微风斜阳,师徒三人一起用起今日的晚膳来。
给师父倒酒时,其实还是有些顾虑的,不过许是心里高兴,她并没说什么,见我倒好,就拿起来闻了闻,再浅尝了一口,扬眉赞道:“好酒!”接着竟就这样一盏一盏的开怀畅饮起来,仿佛真正的江湖豪杰那般,哪里见得到半点女子该有的不胜酒力。
我坐在一旁看的膛目结舌,怕空腹喝太多对身体不好,赶紧一个劲布菜劝她多吃,却忙乱中一转眼,又瞧见练儿在对面抱起酒坛,光明正大的也给自己斟了满满一盏,我心头一急,赶紧出声阻止她,师父却乜了一眼,手一挥道:“无妨,让她试试也好。”
得了这句话,练儿越发高兴,得胜似的瞧着我,我亦无言以对,总不能拿未成年人不能喝酒这一套来科普吧,只得眼睁睁瞧她神气活现的端起了杯子。
虽然练儿表现得很是得意,可毕竟从没粘过酒这种东西,真临到了嘴边,就不知不觉显出了谨慎,只见她先是效仿师父之前的动作闻上了一闻,露出些许困惑的模样,却又有些不甘,压住犹豫毅然灌了一口,紧接着就放下杯子皱了眉头。
这番举动早已把她心理活动都卖了,我好笑道:“看吧,都说过酒你是喝不来的。”边说就边伸出手,想把那杯子拿开,结果没这一句还好,此言一出,她护食般双手端住那盏酒,看我一眼,示威似的又小口小口的抿了几下,然后举起筷子,面无表情的吃起了菜。
我拿这倔脾气没办法,只得借给师父斟酒之机,将她面前的酒坛给收了回来,指望她就吃这一杯为止。
其实练儿根本没什么酒量,几小口下去,面上已经泛起了红,她肤色白皙,这红就来得尤为明显,一点点烧了越来越通透,等到一盏酒勉勉强强都下了肚,那张脸早已像一颗红熟的果子般,平日锐利的眼神也朦胧起来,再吃两口菜,嚼着嚼着,就在桌边低下了头。
这个过程从头到尾自己都收在眼中,见她低头,赶紧上去一把扶住,或是觉察到有人接近,她迷迷茫茫的抬头看了一眼,瞧见是我,就晃着脑袋粲然一笑,嘀咕了两句不知道是什么,然后一靠我肩头,竟然就这样呼哒呼哒的酣然入睡了。
这一下,我顿感窘迫非常,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对劲的,可又不能撒手让她倒下去,只得用求助的神色望向师父,指望她能出手管上一管。
可是,一望之下,才发现师父的心思,根本没在这里。
刚刚自己心思都在练儿身上,所以竟没有发现,笑容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的从师父脸上消失了,虽然她仍是面色平静的在一盏一盏自斟自饮着,心绪却显然已经飘远,连那一盏盏混着金色残阳的杯中酒此刻也根本不在她眼中,目光只是不见焦距的流露出若有所思。
“……师父?”随着我担心的轻唤了一声,她才仿佛醒来般,移过目光看向这边,扫了一眼后笑道:“练儿这是醉了么?如此酒品倒是不错,只是这天色渐晚,洞外风大,你还是早点带她进去休息为好……”
我看她边说边缓缓站起,掸了掸衣摆,迈步似乎要往哪里去的样子,就赶紧问道:“师父,你这是……?”她止了步,并未回首,只是看了远方淡然道:“好久未曾如此畅饮,有些喝高了,乘着这夕阳未尽余辉犹存,为师想要出去散个步,消消酒气,你不必担心,只管好好照顾师妹就是。”
说完这话,她叹息般吐了一口长气,身形一摇,就远远而去了。
望着她去的方向,良久之后,我默然收回视线,世人皆言酒解忧,谁知酒后更伤情,经过石室那一探后,我自然明白了师父的心结所在,可是明白又有何用?情一字,剪不断理还乱,甘苦自知,旁人休问。
看了看怀中睡得正甜的人,我的情,又该如何?
随着日落,洞外的风确实大了起来,我俩的发丝都被风卷起,也不知是哪一个的拂上了她鼻端,眼看那五官就皱在一起,吭哧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明知道不是着凉,我还是赶紧把她拥起来往里面走,好在练儿年幼,算不得很重,加上这些年来坚持不懈练功,这点能力自己还是有的,所以毫不费力就将她抱回内洞里,俯身放在了常睡的那张铺了软絮的长石榻上。
练儿平时警惕性极高,稍有点什么动静必定会醒,可如今醉了酒,被折腾出这么大动静也不见反应,只是身子触了软榻,就反射性舒服的哼哼了两下,滚了一圈,似乎觉得不满意,又翻回来,捉了我的胳膊,像抱枕头似的蹭了蹭,又睡定了。
被这样捉住,挣不掉,也不想挣,就坐在榻边,看了她入神。
我很少这样的仔细端详她,最开始是因为她与我倨傲,容不得我打量她的目光,待到后面相处融洽了,却已习惯了不那样正面去看。
此时她睡的惬意,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翕动着,漂亮的睫毛在灯下淡扫了一丝阴影,面颊呈现酒醉的红润,连耳朵也是红通通的,却又滋润饱满,红里透白的显出自然光泽。
我浑然忘了一切,只是被眼前的景色吸引,想要近些,再近一些,闭了眼,鼻尖和嘴唇感觉到细腻柔软,略有些烫的温度,却熨贴舒适的让人无法移开,呼吸间有丝淡淡的酒味,但更多的是山林的气味,像新叶,像流水,像初花,再混着幼子独有的稚嫩味道,成了属于练儿的,独一无二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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