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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了一个多月,傅恒除了左手活动不便,其他倒也没有太大的妨碍,皇上虽然一再嘱咐,不要勉强不可劳累,可他既然回来了,如何能不劳累,照样是从早忙到晚,好在金川事宜皇上都交给了讷亲去办,傅恒为了避嫌,除了皇上叫起以及军机处合议之外,没有再沾手,倒是省了不少心。

转过年来,待讷亲安排好所有事情,以及是开春,傅恒有时候会猜想,讷亲是有意拖延,让张广泗在那边多吃几个月的苦头,他与张广泗不和,如今皇上派讷亲为经略前往督军,与张广泗协同作战,傅恒很忧心两人不能同心同力,可他又不好去说,说了皇上又会疑心他是想要争功了。而这样的话,满朝文武除了傅恒已经没有第二个人再敢去说。

在大军开拔之前,皇上特地派人将袁枚那两句诗细细裱好给鄂尔泰送了过去,还传了一句话,“三法司大堂上,你该是第四人。”鄂尔泰捧着那幅字,跌坐在地,仿佛手里捧着的是三尺白绫,他原以为那三个人死了,就不会再牵连到他,而且这几个月皇上一点端倪都没有,他真的以为事情都过去了,却没想到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

讷亲率一万援兵三月启程,四月抵达金川。一到前线讷亲就给皇上上折说要速攻,傅恒和皇上看着那折子都是直皱眉,若能速攻,张广泗岂会拖沓至今?如此做法有失稳妥,此行皇上特地将钟岳琪也以提督之职派了过去,就是因为担忧讷亲行事太过激进,果然,隔天就又收到张广泗的进折,说讷亲限令三日之内拿下莎罗奔结寨地噶尔崖,言辞之间是在诉苦惊和告状。皇上看着那折子就气儿不顺,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傅恒什么都没说,讷亲是皇上钦点的,这个时候说,就等于是指责皇上错了,只会让皇上更加生气,而且肯定又要怀疑他目的不纯,傅恒在心里叹气,金川这事,他是想说又没法说的,这种眼看着事情一步步恶化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让他寝食难安。

皇上回折告诉讷亲,行事宜计划周全,务求一击中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可京城与金川千里之遥,纵有八百里加急,这折子送到讷亲手上怕也要十天,若遇雨水只怕更久,等折子到了,于战局也不知能有几分帮助。待下月战报再入京,便是张广泗参讷亲轻率冒进,大举进攻毫无斩获,反而损兵折将,代理总兵任举、参将买国良、提督鄂尔泰阵亡。

这原本是个坏消息,不过皇上看着阵亡名单中的鄂尔泰便没那么生气了,只回折斥责讷亲太过草率,再次强调,出击宜当计划周全。

这种不痛不痒的斥责,让张广泗很是气愤,他在这边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就是不想造成太大损失,皇上还一道道折子痛斥他,可讷亲折损这许多军将,皇上却不甚在意,张广泗便赌气开始推诿,任讷亲行使大全。讷亲也是文官出身,并无带兵经验,张广泗早就看透了他,没人从旁辅助,他早晚要捅出大祸来。

只是上一次的冒进让讷亲受了挫,不敢再进攻,转而防守,并上折极言莎罗奔碉堡之厉害,并说同样构筑起碉堡来,准备以碉战碉,以求稳妥。

皇上收到讷亲的奏报,便召集军机商议。金川一战打到现在,损失不少,尤其是几个将领的死,让满朝真切的意识到金川是快难啃的骨头,根本不是什么建功立业的好去处。讷亲提到碉楼便有人想起,皇上在香山还建了碉楼训练场,于是便提议恢复健锐营的训练,健锐营一直是由傅恒负责,皇上有意不让他再碰金川,所以也一直没提起健锐营,如今有人提了,皇上无奈之下也只好让傅恒再回去督训。

但傅恒的伤到现在也没有痊愈,皇上担心他太过劳累,一再缩减训练时间,而傅恒倒也没有异议,从训练上看,要攻夺一座碉楼不论用时或是用兵,都耗费颇多,效果并不算太好。所以他也没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健锐营上。

再之后金川就没什么战报传来了,只有军费和粮饷不断的供应过去。

正在皇上颇为不满的时候,西北克勒阿终于来了消息,不过却是个火上浇油的消息,克勒阿申请再追加军费。克勒阿西北剿匪,一直都没有动静,皇上几乎要把这事给忘了,好像上一次的军报也是要钱,皇上怒道,“这个克勒阿在干什么?不是刚刚给了他一百万军费吗?”其实距离上一次调拨费用已经有八个月,就战争经费而言不算大开支,至少比金川要少得多,可西北只是流匪,与金川土司又不同,克勒阿也算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了,但至今不要说进展,就连详细战报都没有一份,皇上根本不知道克勒阿这将近两年来到底在干什么,自然是要发怒的。

这克勒阿是皇上钦点的西宁将军,如今事情办成这个样子,皇上想想都觉得丢脸,就更加生气了,傅恒是最知道皇上脾气的,于是为克勒阿开脱道,“西北流匪行踪不定,当初哈元生能征善战也是束手无策,想来是真的有困难。”

皇上一拍桌子怒道,“告诉克勒阿,钱没有,他要是再抓不到人,他的命也没有了!”

“是。”傅恒连忙领旨退了出去。出了大殿便不由叹气,他知道,皇上生这么大的气,主要还是因为金川进展不顺利,西北的流匪皇上从来也没放在眼里,所以几乎想不起这事,而金川却把皇上的火气打出来了,但现在朝中已经有提议撤兵的声音,认为如此耗费人力财力在小小金川,得不偿失。

傅恒知道皇上想打,而且傅恒也认为该打,他还是那个观点,这是皇上的天下,只要踏在大清的土地上,任何人都不能藐视天威,如同莎罗奔这般的逆贼,就应当雷霆击打,天威慑服。

作者有话要说:  【1】这两句诗原本是袁枚为祭鄂尔泰之子鄂容安所写(鄂容安乾隆二十年出征准噶尔战死),这两句诗傅恒看后十分倾心,不过剧情需要,这里就先拿过来给他老子用一用吧!

话说,总觉得傅恒身为一枚文官,最后居然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全都是因为这种不着调的文艺浪漫主义情怀,不过袁枚只是动动笔杆子,小傅恒是身体力行去了QAQ~

☆、【六十二】

到了七月份,傅恒的伤总算好的七七八八了,金川那边又来过一份奏报,说是有了几场小胜,可傅恒比照地图,却发现根本没有实质的进展,而朝堂之上,奏请撤兵的也越来越多,只是皇上战意坚定,把所有撤兵的折子都扔了回去,才勉强压住。

皇上盼着讷亲和张广泗有些好消息,平息一下群臣退意,可又等到九月,依旧是毫无进展,皇上终于大怒,下旨将讷亲和张广泗全部革职,并召回京来,皇上的脾气一上来,就谁也不敢再提撤兵了。

这差不多一年里,皇上没几天气儿顺的,所以李卫也就一直被憋在京里,他是最有眼色的一类人,有时候他可以趁皇上生气凑上去,让皇上踢他滚蛋,可有时皇上生了大气,再凑上去就不是踢一脚那么简单,怕是要挨刀子了,这其中分寸必须拿捏的准确,所以这一年来他往傅恒府上走动的更加勤快了,要探皇上喜怒,傅恒就是最好的风向标。

李卫在傅恒书房里看见桌子上一幅还未写完的字,“男儿欲报君恩重,死到沙场……”,后面没写完的三个字是“是善终”,这诗李卫知道,是袁枚写的,皇上还赐给了鄂尔泰,所以鄂尔泰就死在了金川战场,李卫以为这不过是一把用来杀鄂尔泰的刀子,没想到这刀居然也□□了傅中堂心里。

“又玠,”傅恒从外面进来,“有事找我?”

李卫本来是想问问皇上近来心情如何,军机处的秘折他是没有资格看的,就连鄂尔泰的死讯等他知道时,都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他还是打着辞官的注意,可看着傅恒,看着桌子上的那半幅字,他忽然就问不出口了,于是他尴尬的笑笑,“哦,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中堂,我现在就是闲职一个,中堂整日为国操劳,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李卫睁眼说瞎话。

傅恒一笑,这可不像李卫的个性,借用皇上一句话,不知道这人又憋什么坏水呢,“又玠先帝时候就是股肱能臣,若你有意,能帮上皇上的地方很多,我明日便跟皇上提一提?”

李卫赶忙摆手,“啊别别,中堂误会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不比从前了,其实我就是过来看看中堂。”

傅恒低头含笑道,“皇上近日心气儿不顺,又玠想走,怕要再等上几个月,若不出意外,过年之后可以试着跟皇上提一提,如果拿捏不准,也可以去找刘统勋探探风向。”

“刘大人?”李卫一愣,“怎么?过年之后中堂要出京?”

“嗯,有可能。”傅恒点点头。

李卫回头又看见桌子上那半幅字,忽然灵光一闪,惊诧道,“皇上有意让中堂去金川?!”不必傅恒回答,李卫已经确定了这个答案,“中堂您……”李卫不知道说什么好,傅中堂说到底也只是个文官,从来没带兵打过仗,讷亲就是例子,万一失利皇上肯定是要降罪的,这且不说,那金川战场上已经折损了多少人,这一个不小心就真的死到沙场了。

傅恒苦笑一声,“又玠也觉得我带不了兵么?”

“呃,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卫连忙解释,可其实他就是这个意思,傅恒摆了摆手笑道,“又玠不必讳言,我自认不是能将,皇上也还没有明确的旨意,不过若真有那日,但尽力而已。”

李卫点了点头,感慨道,“傅中堂才是国之股肱啊,我李卫比不了,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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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讷亲和张广泗抵京请罪,皇上二话不说,直接就送进了刑部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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