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过了香,太后便问宝应寺的主持,“大和尚,哀家问你,这龙珠是什么样的?”
方丈上前一步回道,“老衲早年云游四海的时候,见过一本《稀世珍宝搜奇录》,记载过龙珠宝相。”
“听说,晶莹剔透?”太后诚心礼佛几十年,对龙珠也是颇有耳闻的。
“是,”大和尚双手合十,笑道,“据古籍描述,龙珠乃天地造化之精华,有七彩光泽,是世间所有钻玉珠宝所不能比的。”
听着两人如此说法,皇上竟也有些好奇向往了,“今天就能百闻不如一见了。”
太后呵呵的笑了,“此生能亲眼见一见龙珠,也算没有白活这一遭。”
皇上立即传旨,让克勒阿进献龙珠。
克勒阿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跪在太后跟前,给太后和皇上请安,太后笑着点头,“不错,不错,克勒阿是咱们满洲人吧?”
“是,奴才镶蓝旗佐领下。”克勒阿连忙回答,心里美的不行,想着这差事办的太后高兴,没准能直接进了镶黄旗也不一定呢,他一抬眼,就看见站在皇上身后半步的傅恒,他头上的红宝石顶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异样迷人的光泽,纵然今天伴架的红顶子大员不少,可傅恒那个顶戴,却一眼就能看出与众不同来,克勒阿忽然便想,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有没有机会站到那么高的位置上去,有没有机会戴上那样一个红顶子。
太后笑着道,“只要差事办得好,为皇上尽心,皇上是不会吝赏的。”
“是是,奴才一直都是为尽心竭力,死而后已。”克勒阿恭恭敬敬的一个头磕在地上。
王普下去从克勒阿手里接过那盒子,然后直接走到太后跟前,皇上亲手一层一层的揭开宝盒的盖子,所有人,包括太后在内都不错眼的盯着那盒子,只有傅恒在环视整个院子的禁军布置,他站在皇上身边,脚下是临时垫起来的高台子,居高临下视野很好,能将院子内外情形都收进眼底,等他回过头来首先是看见皇上脸色不对,而后便是听见太后叫住持,“大和尚,你过来,你看看这就是龙珠么?”傅恒这才往王普手上捧着的盒子里看过去,这一看傅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那哪里是什么龙珠啊,分明是一颗虫吃牙啊。
住持看着那颗牙,脸色也是一阵发白,太后脸色倒是还好,只是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你也没见过龙珠吧,都是讹传吧,这世上真的有龙珠么?”言语之中是在询问,这宝应寺先前传说的那颗龙珠,是不是也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这……不不,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龙珠是几百年前宝应寺一落成就供奉着的,他也的确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太后这样问,他又如何答得上来呢?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看,这龙珠也好,龙牙珠也罢,都是子虚乌有,是大千世界中的色相吧?”
老和尚一听,太后这是在自我安慰,想来没有要怪罪的意思,连忙恭维道,“太后圣明啊,圣明!”
可皇上那头一手托着那盒子里头的虫吃牙,脸色黑沉得傅恒看了心头都一阵狂跳,他连忙向下去看克勒阿,克勒阿跪得远,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可听着太后和大和尚对话,似乎不太对劲,再看傅恒那不安的神情,就更是一脸迷茫了。克勒阿目光微微一偏,就看见皇上正眯着眼盯着他看,克勒阿心脏差点吓停了,这回就是再傻也知道是出了岔子,可他却完全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哀家看呐,见性成佛,佛在人心。国泰民安、子孙绵延、多福多寿的不二法门,唯有潜心向善,有德之人福亦随之,你们说是不是啊?”太后连忙给皇上圆场,太后都如此说了,周围的人自然连连称是,太后拉着皇上的手笑着说,“哀家记得以前听你皇阿玛说过一个古人的故事,说是有一个人,半夜里想起他的一个朋友,天正下着大雪,他却不管不顾的撑起船就走,走了老远,一直到了朋友家门口,却没进门就回来了,人家问他为什么呀?他说,这是乘兴而往,兴尽而归,何必一定要见面呢?”太后呵呵的笑着,“你们知道这个故事么?”太后问左右的人。
大和尚连忙走过来接话道,“老祖宗说的这是《世说新语》里棹雪访戴的故事。”
“对,对,”太后看着皇上道,“咱们今天也就这样吧,乘兴而往,兴尽而归,不一定非要见到不可。”
“皇额娘说的是。”皇上点点头,他知道太后说这些是给自己找面子,皇上想扯出一个笑来,可惜他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实在笑不出来。
太后随便说了个理由,跟大和尚去后院喝茶了,皇上恭敬的送了太后,等太后走了,皇上猛的回头,狠狠盯着克勒阿,他的嘴都张开了,“来人,给朕把他……”
“皇上!”傅恒一急,一下子抓住了皇上的手。
皇上这才稍稍冷静了一下,知道在这宝应寺里,不宜杀人,于是勉强压了压火气,“给朕把他叉出去!”
“着!”王普一挥手,便有几个侍卫上来把克勒阿架起来拖出了宝应寺。
“啊?!”克勒阿根本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劲的挣扎,扯着嗓子大喊,“皇上,皇上奴才冤枉啊!”
王普最会看皇上脸色,连忙一挥手,侍卫就把克勒阿的嘴给塞住了,皇上这才冷哼一声也去了后院陪太后。太后哪里是真的要喝茶,所以也只停留了不到一刻钟便回宫了。
回到养心殿,皇上压着的怒火一下子爆发出来,“来人,找最粗的绳子,和最大的木笼,把克勒阿给朕绑进去!”
“哪位大人行行好,帮我说句话,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呀!!”克勒阿的站笼就在东华门的门楼子下,路过的大小官员无数,克勒阿对着他们每一个人大声哭号,引得众人侧目,可所有人都绕着他走,就算不知道内情,但他已经这个摸样了,想必是把皇上得罪的不轻,谁敢靠上前去。
傅恒远远看着克勒阿在那里哭号,看着克勒阿向人求助无门,心里便不是滋味,毕竟他也算是带过兵,与那些战士出生入死,将军百战死,如此死在这里,那西北的将士们该是什么心情?阿桂和阿里衮就陪在傅恒身边,看着傅恒的神情两人都是一愣,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意外之色,阿桂问道,“中堂担心什么?”
傅恒叹了口气,“克勒阿在那站了两个时辰了。”
阿里衮不解道,“这种人身为西宁将军,不图以战功报国,只想弄一些淫巧之事,幸进邀宠,也是罪有应得。”
阿桂也跟着道,“那个张黑果,不过一个盗马贼起家,克勒阿要是稍有建树也不会令其做大,养痈遗患。”
“可他现在当庭获罪并不是因为战场失利,而是为了一颗龙珠。”傅恒轻声叹气。
“中堂……起了恻隐之心?”阿里衮咧了咧嘴,觉得傅中堂似乎好心得过了头。阿桂却忽然明白了傅恒的担忧,便不再进言了,他又一次被傅恒震撼,跟着傅恒的这几年,他以为自己已经很能揣测圣心,也能做到一心为国为皇上,可如今他才明白,他的忠心和思虑大概永远也及不上傅中堂,他也终于知道,皇上为什么一再给傅中堂超越规制的荣宠却还嫌不够,阿桂比傅恒年长几岁,然而他却是真心拜服。
傅恒摇摇头,“非是恻隐之心,是身为辅臣有些事不得不虑,”他解释给阿里衮道,“克勒阿毕竟还是西宁镇守,是上将军,战死沙场责无旁贷,可现在却因为一颗莫须有的龙珠获罪于君,辱于当庭,西北战事未平,如此是令亲者痛而仇者快,这才真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傅恒抬手轻扶廊柱,“不管看在谁眼里,都有损我大清的军威和国体啊。”
阿里衮也终于明白傅中堂在担忧什么了,于是犹豫道,“可……宝应寺这事不单单是皇上受到了愚弄,就连太后也白跑了一趟,皇上正在盛怒之中,杀不杀人这都还很难说,此时为其开脱……”阿里衮转头看了一眼阿桂,阿桂点点头,接过话去,“那肯定是要触怒龙颜的,现在进言,除了引火烧身于事无补。”
傅恒的目光越过宫墙望着天边,半晌不说话,他们说得对,皇上向来是最要面子的,这件事克勒阿简直是一巴掌打在皇上的脸上,以皇上的脾气这个时候无论谁去进言,肯定都是要被迁怒的,尤其现在皇上对他的兴致已经过了,曾经的宽容想必也不会再有,现在即使是他去说,会有什么下场也很难预料,可他身为宰辅,既然想到了,那便不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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