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和阿里衮等了半天,不见傅中堂说话,正要再劝,傅恒却忽然淡淡一笑道,“放心吧,当今圣上睿智聪颖,于大事从不糊涂,宝应寺献龙珠一事,是以一人奉天下,还是以天下奉一人,这样的道理皇上心里是明白的。”说完他便直接往养心殿方向去了。
阿桂和阿里衮这回是都咧嘴了,这话傅中堂他自己说着怕是都不信吧,咱们当今这位主子,脾气一上来还管你这些,有多少人是先杀了再说的,傅中堂是拿这话宽慰他们,也宽慰自己吧,两人连忙随后就追,傅恒却是一摆手,“我明白你们的担心,可我身为辅臣,若不能有言直谏,与奸佞何异。”
阿里衮和阿桂听了便都停了步,他们知道劝不住傅中堂,看着傅恒渐远的背影,两人的心里都是一阵感叹,阿里衮问阿桂,“皇上一向对傅中堂宠信有加,该不会怪罪吧。”
阿桂点点头,“应该不会吧,再怎么说也还有皇后呢。”两人如此互相安慰着。
☆、【八十】
傅恒到了养心殿时候,皇上脸色还是黑沉沉的,地上还有一点碎瓷渣,不知是刚刚摔了什么。
“有什么事?”皇上冷声问道。
“克勒阿的处置,奴才请皇上三思。”傅恒却也没有犹豫,开门见山便说,旁边收拾完东西刚刚端了新茶回来的王普正好听见这句,手一抖差点把新茶碗又给摔了。
皇上听了狠狠一拍桌子,那只装了新茶的盖碗一下子从茶拖里被拍得跳起来,整个翻到,“你傅恒好大的胆子!这个时候敢为克勒阿开脱?!”皇上咬牙切齿的说,“你是不是仗着朕对你荣宠,或者以为有皇后在,朕就不会杀你?!”王普赶紧又擦干净茶汤,把茶碗撤下去,而后就再也没敢进来。这一年多来,皇上似乎没那么念着六爷了,瞧着眼下情形,王普也拿不准,皇上对六爷是不是过了兴头,如果是……王普真不敢想,六爷就这么顶着天雷进言,会怎么样。
傅恒撩袍跪下,却丝毫没有退意,坚持道,“皇上赏罚应以国事论成败,不能以一颗龙珠论是非。”
皇上气得站起来大步走到傅恒身前,“你知道、你知道献龙珠的时候,朕就站在太后的身边,那是何种感受?”皇上回想一下都觉得耻辱,“无地自容!”皇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出来,“这四个字真像是专为朕准备的一样。”
傅恒微微垂下头,他知道,这回皇上心里确实是委屈憋气,可有些委屈,身为皇上便注定了是要受的,于是他轻声劝道,“太后是深明大义之人。”
“可朕身为人子,处置克勒阿是天经地义!”皇上恨道。
“皇上,文死谏,武死战,这也是天经地义。”傅恒再劝,他重点是在武死战,意在说克勒阿应当死在战场,而皇上却只听了文死谏,立时更怒了,“既然你想死,朕成全你,现在朕就把你和克勒阿文武两个都推出去杀了,你满意了?!”皇上吼道,门外的王普听见,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傅恒却皱着眉依然没有示弱的意思,急切的劝道,“皇上,如今西北叛匪尚未靖平,要死他也不能死在东华门的站笼里,而应死在西北的战场上,当初皇上欲明令天下寻访龙珠,尚要顾及天下学子感受,如今克勒阿身为战将,就更加不应当以得龙珠而受赏,也同样不能以失龙珠而被罪,此例一开,日后前方将士何以用命?朝廷养兵用将,是用以平寇荡匪,不是用来……”
“这些道理朕用不着你说!”皇上挥手打断他,其实傅恒一进门,皇上就隐约猜到他是为什么来的,他甚至知道傅恒没有说出来的话,他不只是担忧西北流匪,还有很可能马上要打的准噶尔,国家用兵在即,军心士气都需维护,这些道理皇上都是知道的,可这些话傅恒一说出来,皇上却还是不能不生气,克勒阿欺君到如此地步,不杀他,皇上心里这股恶气根本出不来,“傅恒,这人你保不下来,再敢多说一句,朕连你也一并处置!”皇上愤然威胁道。
“皇上!”傅恒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他从来也没在乎过自己的性命,“奴才性命无足轻重,可克勒阿不能这样死,皇上三思!”
皇上真要给傅恒气死,他分明知道自己是在气头上,偏一步都不肯退让,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他竟然还敢逆拂圣意,现在克勒阿反而还在其次了,皇上这会儿把气都集中到傅恒身上去了,“傅恒!”皇上怒吼,傅恒深叩到地,却是摆明了坚持进言。
王普就趴在大殿门上听着里头的动静,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正这时候太后身边的贴身大太监来了,说是带了太后的话给皇上,王普一听赶紧推门进去。
“回皇上,太后有话儿!”王普侧开一步,将身后的大太监让了出来。
皇上沉着脸盯了那大太监一会,才问,“什么话儿?”
那太监虽然不知道刚刚什么情况,可看着殿里这气氛,就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启禀皇上,太后说,皇上不必动怒,迎龙珠是私家事,喜怒不出宫闱,更不要因为一时恼怒,开销属下,左右时局。”
傅恒听了心头一松,这话既然太后已经明说了,那皇上再如何也不会逆了太后的意思,只是肯定要更加窝心了,想必这气儿是要撒在自己身上。
皇上听了太后这话,沉默半晌,大殿里一片寂静,那传话的大太监纵然低着头也能感觉到皇上的目光正钉在他身上,他觉得自己简直已经给烧出几十个窟窿来了,冷汗出了一身。
“皇上……”傅恒轻轻唤了一声,皇上才沉声开口,“告诉皇额娘,儿子虽然愚钝,可是,”皇上把目光又移回到傅恒身上,“朝中还有些文死谏武死战的左右,不会离辙太远,请皇额娘放心。”
傅恒的心猛的一跳,心知这回是把皇上气得狠了,虽然私心里他其实没觉得皇上会真的杀了自己,不管是看姐姐还是太后的面子,都不至于,然而若皇上当真要他死,他也绝无二话,只是可怜了敏如……
“是是。”那大太监连忙退了出去,出了门一个劲的抹汗,袖子湿了一大片。
皇上看着傅恒冷笑一声,“这回你满意了?”傅恒低头不说话,“你刚刚不是说,你的性命无足轻重么,克勒阿朕放了,那你呢?”皇上又问。
“奴才……但凭皇上处置。”傅恒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但凭处置?好啊,好啊!”皇上气极反笑道,“那你今夜侍寝吧!”
傅恒猛的抬头,惊愕的看着皇上,皇上竟在大殿上,当着王普的面便直说这话,他连忙又转头去看门外,好在方才王普把伺候的宫人和侍卫都撤的远了,否则傅恒真的要一头撞死在这里。
“怎么?你也知道怕了?你傅恒连命都不在乎,也有害怕的时候?”皇上是故意拿这事戳他,看见傅恒变了脸色,心气儿才顺了一点,“你刚刚不是说但凭朕处置么?那朕如此处置,你应是不应?”
傅恒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皇上正跟他置气,他如果拒绝,皇上肯定更要坚持,可他也不能真的应下来啊。皇上见他那摸样解气得很,“你去告诉克勒阿,三个月之内,提张黑果的首级来见,那个时候再论赏罚。”
傅恒低头应道,“着。”而后起身要退出去,皇上却又追加了一句,“晚膳时候你到养心殿来。”
傅恒浑身一僵,皇上见了就是一乐,“君无戏言,你最好不要心存侥幸。”
“皇上……”傅恒那神情简直是要哭出来了,皇上心情大好,“怎么,你还不走,是等着朕改主意,杀了克勒阿么?”傅恒抿了抿嘴,退了出去。
晚膳时候,皇上依旧点了清淡为主的菜色,并且要了酒。傅恒按时到了养心殿外,却站在门口半天迈不开腿,王普看着都觉得可怜,“六爷,您这么躲着也是躲不过,还不如就顺从了皇上,恕奴才多嘴,您……您心里也不是没有皇上,何必这样苦着自己呢?”
傅恒愕然转头看着王普,“不要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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