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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步，都是精准的距离。头微微扬起，正视前方。手臂小幅度地摆动，与裤子摩擦的声音在耳中无限放大。台下的人影此刻模糊成片，黑压压得连成一片。

舞台的尽头，莫雨稍作停留，十分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目光在台下淡淡地扫过，全然得漫不经心。

骑装上的金属铆钉扣因转身的动作，触碰发出细小的声响，剪裁得贴身而简洁的服装让莫雨更是拥有了军装的肃杀，配合着他近乎完美的鼻梁和侧脸线条，以及那凌厉得刺眼的表情，足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的身上。

然而，直到莫雨走回道那后台和前台那条黑而长的空隙中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第一次的走秀，结束了。

成绩早就在他往回走的时候就出来了，绿灯，晋级。莫雨心里没有太多的情绪，太过理所当然的结果，自然也不会被放在心上。倒是穆玄英，过来抱着他好一阵蹦蹦跳跳，好似晋级的人不是莫雨，而是他穆玄英。

“这么激动？”默默走在回酒店的路上，看着身侧的穆玄英，莫雨像是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穆玄英不疑有他，脸上露出一个算得上灿烂的笑容：“当然！雨哥你晋级了诶！而且全票通过，不是很厉害么！”

“不过是初赛……”

“初赛也是比赛啊，而是这还是你第一次比赛，有个好的开始，挺好的啊！”

莫雨不再说话。

出来时，不过是下午三点多。天气是难得的阴天，阴沉沉得倒像是近傍晚时分，空气里徐徐吹过的风吹散了先前的暑气。两人没有选择坐车，而是慢慢地走回去。

莫雨向来话少，一路上也就听着穆玄英讲着话，只是在他听到穆玄英讲到他大学时发生的某件趣事时，突然开了口：“不后悔？”

学的专业和现在完全无关，也没多少用得上专业的地方——说是学的法学，和合同涉及的法律又隔了些许距离。穆玄英选择法学的理由，莫雨开口就能说出个一二三四，而这人认死理，鲜少有更改的时候。正因为如此，直到今天，莫雨才提起这件事。

穆玄英放慢来了脚步，甚至在走了几步后，彻底停了下来。他站在那里，看着莫雨，脸上还带着笑意，开口说话时，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一直在想，雨哥你什么时候会问这个问题，于是，等啊等。没想到，一直等到今天。”

“嗯。”莫雨用鼻音轻声应了下。

穆玄英也没想过他会说什么，径直说了下去：“其实，说真的，刚开始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不是不难过。毕竟你看，我学了这么久，成绩嘛，看着也还算不错。”不，不是不错，是相当好了。莫雨想起自己看到的穆玄英大学期间的成绩单——每个学期的成绩都是年级第一，年年都有奖学金——在心里否认了他的说法。

“当初也想过，是不是应该去考个研啊。后来一想，还是多点社会经验吧，先工作几年，再去考研也来得及。”穆玄英慢慢回忆着当初自己的想法，目光从莫雨的脸上移开，投向了更遥远的地方，“反正雨哥你也看到了，那个时候你看到我，还稚嫩得很，当然，现在也没成长到哪里去。”

莫雨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继续听下去。

“后来碰到雨哥你，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学法学也好，会选择跑去攒点社会经验也好，其实还是因为，我对当年的遭遇耿耿于怀。”说到这里，穆玄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却没停止讲话，“你看，我们还那么小，就在孤儿院里了，虽然我后来知道了，我爸我妈不是讨厌我才丢下我的，他们……嗯，我很佩服他们，当然了，我也很佩服谢叔叔的。”听到这里，莫雨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谢渊……呵……

“但是当时很多人都是被丢了，才会出现在孤儿院里的，如果没有院长妈妈，估计大家都……”穆玄英话音一顿，在意识到不对后，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选择换了个话头，“后来我很巧合地找到了小月，再然后是雨哥你，我就不知道怎么了，那个时候就是想着要帮你，可能是小时候这么做的次数太多了吧。”穆玄英没有细讲，但莫雨知道，他说的小时候次数太多，是在他发病时，穆玄英一次次挡在他面前，用还很单薄的身体抵挡住其他人异样的眼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胸腔里鼓动着一股既酸又涩的情绪，被局限在那小小的有限空间里，来回弹射与跳跃，穆玄英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被撞得发疼了。

莫雨没有讲话，穆玄英也静默了很久，才听到自己含糊不清的微弱的声音：“……我从来没有怪过雨哥你。”

从来没有。

以后也不会有。

没等莫雨回应，穆玄英就大步地朝前走去。步子又急又大，似乎想把莫雨甩在身后。然而，只有穆玄英自己知道，如果不逃离现场，恐怕下一秒他就会羞涩地晕倒在地。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说出口。

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当着雨哥的面说出口。

一直以来形成的性格让他几乎无法应对这样的场面。

后悔么？不。不后悔。从再次见到雨哥到现在，他从没后悔从事和专业无关的经纪人工作。

大赛会场与酒店相隔不远，穆玄英大步走着，片刻就回到了酒店。

而直至酒店，发昏的头脑才渐渐冷静了下来。唰的，他僵硬着身体，一帧一帧地将头往后转去。莫雨果然就跟在距离他不过两三米远的位置，在看到他转头时，还露出了一丝笑意。

“嗷！”穆玄英低声嚎了一声，蹲了下来，双手抱着头，整个人蜷缩成团。羞愧的情绪已经将他整个人掩埋住，顾不上还在酒店大堂，就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几米之外，莫雨顿了几秒，才走上前，靴子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一丝不漏地通过耳道，转过耳蜗，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砸在穆玄英的心上。

估算着距离，然后，他听到一声轻如羽毛的叹气，顿时，心提到了喉咙。而下一秒，莫雨的手摸上了他的头发，反复摩挲后，停在了后脑勺的位置。莫雨偏低的体温，即使是在大夏天，都一贯如此，钻过丝丝密密的头发，几乎是一瞬间，就触及到了头皮。

穆玄英抖了一下，他也说不出为什么自己会发抖。

“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