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偏殿甚多,我都不记得穿行了多少隔间,也不知现在是在六重殿的第几重,队伍仍在浩浩荡荡地前进着,有时在轻纱帐帘中逶迤而行,有时途径百窗长廊,金色的光线在窗格之间洒进来,反射在地面上犹如碎了一地的金子。如此路线繁杂,更不用说每处殿堂的净手之礼,除了沈雪隐,无一例外都要被那些拂尘童子执行一遍,程序之多,让我逐渐升出疲惫的烦躁之感。
终于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大殿,雕栏画栋之相明显与他处不同,殿内的童子衣饰也有着细微的变化,显得更加庄重恭谨。这次只有沈雪隐一人走进里殿,依旧没有净手,仅由一个年长女官领路,珠帘也很快被放下。在场另一个女官走过来向乌莲微微屈膝行礼,道:“请莲剑侍在三殿稍等片刻,谷主吩咐下来,自会领剑侍入内。”
原来还是在三殿啊,难怪沈雪隐讥讽乌莲,他果然是个千年老三,即使领功也还得排队。乌莲看了一眼内殿,噙笑道:“等了多年,不差这一时半刻。”
“莲剑侍对谷主忠心不二,谷主看在眼里,自有奖赏。”女官稍稍压低了点声音,“不神谷空悬右护法之位多年,论谷内能与沈护法比肩者,非莲剑侍莫属,此次奖赏,听谷主的意思,有意提携莲剑侍补上右护法的空位,莲剑侍从首殿出来后,可别忘了小女子的通风消息。”
乌莲闻言后不动声色,女官也极为聪明,很快就退避开了。我看乌莲那副瞧不上沈雪隐的模样,其实心中大抵嫉妒得很,右护法的位置,想来觊觎了许多年,却偏生连首殿都不曾进去过,不忿心态可见一斑。他平日对沈雪隐阳奉阴违,上位之后多半是个利害角色,沈雪隐若也忌惮他几分,估计过几日我就可去见识不神谷的囚房了。
罩阳神功,只有见到不神谷谷主才有夺回的可能。若我只能止步于此,日后成为砧上鱼肉,也是迟早的事。
我心中烦思,走了几处宫殿,腿上已经累了,便寻了个椅子坐了上去。这一坐立刻引来一声怒斥:“大胆!三殿之物,岂容你下等之人脏污!”
我早就瞧这些唧唧歪歪的金丝雀儿们不爽了,进个殿都得分三六九等,也不见谁比谁高贵,我理也不理,抬脚往扶手上一踩,便整个人向后仰着,开始闭目养神。
有人挑战不神谷的权威,对于他们这些等级观念深重的侍者来说自然不能忍受,一见我态度粗痞,女官秀眉一拧,厉声斥道:“混账!即便有沈护法的令牌,也休想三殿容你!”
话音一落,便有三个拂尘童子扬袖而上,势要将我驱逐出去。
啧啧,我虽不是什么武林魔头等级的高手,但若对付这些小鬼还是不济,那也未免太逊了点吧。我按膝坐起,抬手用气指一震,便将三个拂尘击去了空中。三小童失了武器略一惊愕,但很快凝神聚气,以三角列阵,同时那名领头女官足下一点,执着花掌玉柄迎面而来。
这女官有些内力,脚力空灵,怕是极善轻功,这一点有些克忌,我略微凛神,手上真气凝聚,气指频发以扫射之力捕捉她的行迹。女官避身之能的确不凡,很快便近至身前,我立刻一跃而起,就见原处的座椅被那削铁如泥的花掌玉柄击得四分五裂。我在几步之外单手抓地,抬起头来戏谑笑道:“这可不是在下之过,仙女力大如牛,倒真让我大开眼界。”
“放肆!”被我言语轻薄了的年轻女官怒目圆睁,脸上的愤恨表情可比失贞,我抓住机会横腿一扫,手上真气则稍等一拍往空中震去,果然女官在躲避下方偷袭之时凌空一跃,不偏不倚被后至的真气打到腹部,顿时一掌被击落到三小童的列阵之中,花掌玉柄当啷坠地。
与人打架,最重要的可不是力气,这道理,不神谷的仙女们定然是不懂的了。
我往前一步,感觉肩膀忽然被一阵大力制住,侧头看去,乌莲阴森森一张脸近在咫尺。此人是这阴阳怪气的谷中最阴阳怪气的人,我没跟他客气,干干脆脆地接下了他的挑战。两人对接数招,他与我同是善控近战,又是剑士,再没有比这更加筹码相等的对决了,而且仿佛是天生的仇视者,如同我厌恶他一般,他出手的狠辣程度,根本就是在骨子里恨透了我。三殿内一时剑花四溅,破坏之力把一干人等气得鸡飞狗跳,我挡下乌莲极为奋力的一剑,脚步向后退移数丈,不由咬牙一踏,用内力将他全力震开。
此人熟悉我的武功路数,如同之前在刘府夜袭之时一样。我敛了敛眉,这些套路,若非沈雪隐传授,是不可能让人知晓的,为了不神谷的任务,沈雪隐可以不计前嫌地对竞争对手倾囊相授,这可当真符合他的心性。
乌莲见我神色有异,脸上竟是笑了,那种神情,仿佛是在嘲笑我识人不明,有此下场,活该自作自受。
我将剑一收,右手执起一团气火。
既然灵霄剑法受制于人,那么便只有罩阳神功了。余光中,我瞥到手心里那一拢跳跃着的熟悉火光,心头几不可察地掠过一阵刺痛。没有凤啸剑,没有那个人,却仍有这团火焰,陪伴着我。
乌莲瞧了瞧,冷笑一声:“你想赢,就凭这半吊子的罩阳神功?”
我扬手而上:“那便试试!”
掌门当日传功给我,让我身负罩阳神功的内功,但是招式心法无一修炼,致使神功残缺,并不完整。只是,即使此功并不圆满,乌莲却也是小看了我。大殿内,罩阳神功升起的火焰灼灼燃烧,我想象着,记忆中的那个人的模样,如他一般抬腕扬手,向着面前敌人挥出阵阵火镖。乌莲轻功不实,被压制到大殿后方,巨大的帷幔被火星溅到,慢慢开始被火焰吞食。
“三殿宝物被毁坏了!莲剑侍,不可再战了!”
乌莲紧蹙了眉心,显然也明白利害所在,但是此人的意志,却也清清楚楚地表明着,他不想输。
阳火乱斗之时,忽然在大殿里穿行出数帐白纱,那些轻薄蹁跹的纱绫犹如富有生命的活物,在三殿内肆意横行,白纱所过之处,寒风阵阵,烈火湮熄。我仍手执气火,从台案上一跃而下,眼见面前瞬间七零八落地跪了一地,所有人贴地叩首,女官小童瑟瑟发抖,而乌莲,则弃剑跪地,神色恭敬地低下了头。
莫非是……
我不由得转过身。
白纱的尽头,一抹暗金紫衣。
众人屏声敛息,不敢求饶,不敢恭迎。那人不疾不徐的脚步踩在殿堂的玄色石阶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寒气从看得见的地面上袭来,仿佛会侵蚀到皮肤之中的刺痛,我听到那人忽然古怪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那种诡异的悚然之气,逼近着近乎震慑的压迫感。
我没见过什么人能让人未见形容,就从心底里感到惧意,那一瞬间,听着那快要让人产生斑斓幻觉的魔音,忽然有些理解了那些只差昏死过去的侍者们,究竟为什么不能动弹了。
“太清——”
大殿中回响着空茫的回音,与未散去的笑声交缠在一起。
“太清——”
右腕猛一剧痛,隔着右手的阳炎,我忽然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半面烧伤的,近乎狰狞的脸。
他咧开嘴,对我说,太清。
三十六 右护法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撤了,在不老歌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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