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找来刚殿试折桂的谢容淮。
“容淮,请你帮我照顾好毓儿,可以吗?护他一世平安,永远不要登上皇位。”
我不想再愧疚于容淮,可我终究是自私的,而他是我唯一能够信任和托付的人。至于皇位,那是一道禁锢,永世不得解脱的禁锢,在那皇位上不会有自由,甚至成为他人的傀儡——周氏一直蛰伏于家乡,如若毓儿登基,那些野心家们会纷纷倾巢而出,绞尽脑汁也要将毓儿掌控在手心。
外戚夺权,多少的前车之鉴告诉我,那会使家国陷入水深火热,会让皇帝背负骂名。
我不想毓儿变成那样,只想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做一个平凡的人就好。
容淮叹气,他再也不是年幼时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包子了。他的眉目像他父亲,唯有一双眼睛如他母亲那样清湛如绿水。
他有一丝犹豫,咬了咬牙,还是说出来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可以吗?”
“是,不管什么办法,只要能阻止他登上帝位,只要能让他一生平安安稳。”我倦极了,微微的闭上眼睛,容淮的面孔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听见容淮又叹了声,深深的悲伤。
“好,我答应你。”
我松了口气,心头的巨石终于放下,可以好好的休息了。
谢谢你,容淮。
☆、好好过日子吧小伙子
一辆普通的小马车一路奔驰出帝都城门,往东而去。
车上坐着颛孙毓,他懵然听着不绝于耳的车轮滚动和马蹄声,还没有从巨变中回过神。
就在昨日的早朝上,他在两名侍卫的紧紧跟随之下,走上大殿,两旁官员们看过来的目光有些微妙,而那个被他称呼为“父皇”整整二十年的男人,神情变得从未有过的陌生疏离,瞿太师在圣上授意之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圣旨。
他这个才做了五个月的太子,成了庶民,连名字也改为何毓,今生今世不能踏入京畿一步。因为他仅仅只是先皇后乳母之女的孩子,一颗冒充珍珠的鱼目。
之后,殿上再响起的话语,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只知道自己看重如生命般的太子衣冠被人除去,浑浑噩噩的跟着一个人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最后他稀里糊涂的上了现在的马车。
这辆车是谁安排的,将会去往哪里,他一无所知。
颛孙毓抱紧手臂,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甚至连一样行李都没有,更别说钱财了。他如今渺小低微的如一粒尘埃,不会再有奉承巴结、唯命是从的人,甚至连亲人也没了,他感觉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何谈雪中送炭。
而谢容淮,一直没有出现过。
不知过了多久,更不知这些时日是怎么过来的,马车终于彻底停下来了。
赶车的汉子掀开车帘,瓮声瓮气道:“少爷,涟宝县到啦。”
冬日的阳光,毫无遮挡的扑面而来,刺得颛孙毓眼睛生疼,他下意识的扭过头避开阳光,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转过头来,汉子耐心的等在车辕旁。
这是一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县城,往来百姓衣着朴实,面色和善,街道上的商铺还算热闹,没有富丽辉煌的建筑,但也不见什么破败之处,颛孙毓隐约记得此地属于寿扬郡,距离京畿一带不过半天路程。
“少爷,”赶了许久的马车,但汉子的精神还不错,指着前面的一家经营文房四宝的小铺子,“这是给您安排的落脚地方,今后店子归您了,店里的掌柜伙计都是称手的人,经营铺子保管您放心,往后的吃穿用度啊,您可以不用烦心了。”
颛孙毓无言,何氏早年丧夫后不曾再嫁,靠着林嬷嬷留下的遗产,从不愁吃喝用度,但他从没有听闻何氏在外地拥有铺子。
汉子咧嘴,憨厚的一笑,请颛孙毓过去看看。
颛孙毓只得暂时按耐住心头不由升起的疑惑,跟随汉子一起走进小铺子里。他不知道汉子姓甚名谁,是谁派遣,可他已经无所谓去追问了,要杀要剐任君处置。
掌柜水伯和伙计一见汉子,热情的迎上前来,纷纷向颛孙毓问好。
汉子跟颛孙毓一一介绍了几个人,随后在水伯的带领下,来到后院。后院不大,但胜在种植了些寻常花草,布置的清幽得体。正中一间是住屋,伙计已经打扫干净,桌椅床柜一应俱全,铺的新买的被褥,左右两边是伙计的房间和库房、灶屋,另有一间空屋用做接待来客。
颛孙毓提不起兴趣,草草的看了几眼。
汉子让水伯和伙计们回前屋去照看生意,自己倒了两碗热水,其中一碗摆在颛孙毓面前,然后坐在门口的小矮凳上,“咕噜咕噜”的喝几口热水,胡乱的抹过嘴巴,这才开口道:“少爷,您母亲已被赐死,今后这儿就是您的家了,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直接和水伯说,他会统统按照您的意思办。”
颛孙毓静静的听着,对于亲生母亲已死的消息,他心底泛起一丝波澜,又渐渐的平息。
虽然何氏生前对他照顾宠爱有加,可说到底一切祸事皆有何氏而起,再者他们不过一个月见两三次面,并无太深的感情,因而颛孙毓的伤心难过消失的很快。
他甚至有些恨何氏。
可是若没有何氏暗中调换,他无缘认识谢容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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