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走的这十万,似乎刚刚折中了“攻”与“护”的平衡。
夏殒歌离开两年,竟依然对翊国军部了如指掌。
旌旗隔离天日,黄沙百战穿金甲,大漠孤烟直,十万雄师浩浩荡荡,直发双郡。
夏殒歌紧抿嘴唇,心头一片空洞,大漠的风在胸臆里回荡、空响,升起了再陨落,一如泼墨楼上那巨幅的山水写意,苍茫浩大而孤寂。
是质子府与自己下的棋,不语的黑白二子在棋盘纵横,王者的霸气与柔软的“牵念”阡陌之间画出一方死局。
进一步,万劫不复,退一步,万丈深渊。
是那心照不宣的一笑,是微微的得意:“日后,你就是静海王府的夫人。”
是将军府,眼中那心悸焦虑,拉住他的手:“你怎样?”
还是莫隽汝手中紧握的龙骧二十万兵权与遍布全国的耳目心腹,那个“静海王”至高的称号,所代表的权势能力以及他手中紧握的对莫佑彦的仇恨?
还是天涯城四十万大军?
还是五年前齐州府,透过面具那惊鸿一瞥?
恍恍惚惚的少年迷离心事,雾里看花,蓦然回首,惊觉,天地间自从多了了那洒脱真性情,琴弦,便再难奏出青锋碎冰三尺寒的凌厉狠决。
军令层层传达——合围天涯城,困而不攻。
夏殒歌握紧了拳,心脏剧烈颤动,隐隐然有不祥的预感,仿佛从西南方向的红,逆光流出死亡的气息。
他不知此着落子,是会使他的棋局满盘皆活,还是满盘皆输。
似乎此刻的牵念不在此处。
他也迷惑,清水黄尘中卦象相连相套是为了哪般?
而天意,又是哪般?
作者有话要说:注:一将功成万骨枯来自曹松《己亥岁》
☆、千寻饮茶
天涯城内,青玉案,镂金纹,猛虎纹,厚厚驼毛软毯飞针走线,精致无双。孟舟坐在案后,军容整齐,乍一看依然是虎虎生威,只是嘴唇干裂,眼中神光却极是黯淡。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沙哑而疲惫。
他只能坐着,因为他脊柱以下完全碎裂。起先只是碎裂,现在全然麻痹无知觉。
半月前翰州大战,他被莫隽汝那一剑命中要害,夏殒歌息影针全数打入了他下肢穴位,所幸余攸之医术精湛,捡回了半条命,却再也不能站起。
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就在眼前,金衣破碎,那张扬的狷纹餍足鲜血愈发狰狞跋扈,俊朗容颜半面浴血,沉重的铁链拖在手上脚上,走一步哗啦脆响。
破碎,却不狼狈。
莫隽汝肩背挺直,唇角微微上扬,好看的弧度勾起一抹骄傲讥诮的冷笑,锋芒难掩,仿佛他们才是俎上鱼肉,而他莫隽汝,在这一刻,君临天下。
“莫隽汝,半月前你将孟城主打成这幅模样,如今,有何感想?”余攸之眉眼尽是笑意。
莫隽汝淡淡道:“罪有应得。”
“砰——”青玉案猛然一震,孟舟满脸火光,挺了挺身子,几乎就要拍案而起。
“咔”,一铁杖挟着赫赫风声,重重击在腿上,莫隽汝身子晃了晃,却依然站得笔直,笑着看向余攸之。
余攸之挥手止住兵士,微微一笑:“哦?王爷何出此言?”
莫隽汝不语,眸华流转,淡淡扫过孟舟,笑得张扬:“余先生这般人才,自当为国效命,他竟敢私自收了,岂非僭越?”
余攸之、孟舟均是一震。
“大胆!”孟舟再次拍案,声音中掩不住雷霆之怒,“拖出去,给我狠狠打。”
余攸之优雅展开折扇,细数扇面题词:“打到他求饶为止,骨头不断得少了三根不准带进来。”
“报——城城主翊国十万大军包围天涯城——”门楼的一个小兵急匆匆跑进来,仓皇扑地,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象征两郡之主的虎威剑从后背没入,将他钉在地上。孟舟脸上肌肉剧烈抽搐,两眼通红,恶鬼般盯着每一个人。
“我方军粮草已全数被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余攸之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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