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反正他不过是个青楼出来的,不如……”管家比了个划脖子的动作。
周瑜摇头:“多事之秋,孙家还在路南的大宅里,莫要影响了周家的名声,养帮闲杂人等也不碍事。”
傅弈还不知道自己一片拳拳之心被人这样误解,但有些事实该认清的时候他终会认清的。
傅弈虽居于后院跟几个女人住在同一个院子微微有些奇怪,但他神经也算大条,并没有放在心上。
傅弈每天会按照惯例在院子里拿着树枝练刀法,或许是傅弈杀气太重,每次他练刀法时,院子里的人都像集体蒸发了一样,整个院子寂静无声,也没人敢走动。
服侍周瑜的女人跟他抱怨傅弈拿把刀到处吓人,周瑜权当是青楼里争宠,气得他没收了傅弈的刀,弄得傅弈只能拿根树枝在那儿比划。
傅弈弹琴也被周瑜的女人抱怨说太难听,琴也被周瑜没收了,在周瑜看来,傅弈那琴技确实不怎样。
如果是一两天的冷落,傅弈会宽慰自己周瑜是没空,但是自己被闲置了一个多月,他大条的神经终于反应过来,他并不被重用。
傅弈现在无聊到只能在院子里跑跑步,然后跑到周瑜的书房借书看,运气好的话会与周瑜相遇,但周瑜看他不顺眼,正眼都不会给他一个,他也想过在周瑜面前卖弄下学识,让周瑜高看他一等,可是不管他说什么都会被周瑜的毒舌堵回去,憋得他满脸通红,然后在周瑜鄙视的目光下落荒而逃。
傅弈感觉自己很压抑,春桃也不在身边,他除了每个月出去送钱居然都被关在府内,有时候他会想自己在周家到底算什么,在周瑜眼中自己又算什么。
傅弈不傻,他只是把周瑜这个人想得太好了,事实上,他后悔,后悔选了周瑜。但他别无选择,周瑜是启发他的人,亦是给他动力的人,甚至算是给他温情之人,周瑜对他的意义到底是不一样的,年过十三,他又何尝没宵想过那夜的温存,只是,周瑜高高在上,终究让他看到了云泥之别。
周瑜也是在他苦难之时伸出援手之人,所谓知遇之恩其实也算是雪中送炭,求知遇之人又何尝不希望拥有伯乐呢,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
所谓无可奈何,也算是傅弈如今的心情,周瑜需要他做些什么?他又可以为周瑜做些什么?这是要千里马骈死于槽枥之间吗……
其间,傅弈在周家过了春节,他不能出席,独坐于房中,听着屋外的欢声笑语,吃着盘中的残羹冷炙,心生无限悲凉,想起春桃,这样的春节还不如两个人过……
傅弈爬上一棵树,望着墙外的世界发呆,外面的世界纷繁杂乱,入周家时,盟军濒临崩溃,乌程侯也快回江东了,不知现下如何了。
“公子!公子!不好了!”一个小厮莽莽撞撞往书房跑。
不巧傅弈所在的这棵树正在书房旁,周瑜与小厮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公子!乌程侯被江夏太守黄祖杀了!孙大公子已经继其父志,现下孙大公子在袁术麾下。”
周瑜皱眉:“孙伯父……唉,也罢,死者已矣。孙策是个能将,去库房取百两黄金给他送去。”
小厮犹豫片刻:“只是……百两黄金,何人护送?”
傅弈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当即跳下树,跪倒在周瑜面前:“傅弈堪当此任!”
傅弈突然出现把周瑜和小厮都吓了一跳,周瑜当即大怒:“你个出身青楼的小厮护送黄金?我看把你人带财都要护送没了!”
傅弈抿唇,他算是知道症结所在了,周瑜是看不上他出身青楼,立刻沉声道:“《孟子》言:‘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周公子不应以出身论贤才,如今乱世,天下英雄不皆出于士族,何况傅弈本将门之族,奈何遭灭门惨祸,出身青楼实非己愿!沦落至此,若非公子之言,傅弈岂能醒悟!还请公子……”
傅弈有些哽咽,一个月来的委屈通通涌上心头:“……还请公子看在傅家的情面上……给我一个机会,傅弈不愿此生埋没于周府……”
周瑜眯着眼:“‘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我可没见你受过什么苦难,在周家好吃好住的供着你,养你那堆废物,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公子!”傅弈一头磕在地上,声泪俱下,“傅弈不求安稳!只能此生不没家族……傅弈……”
傅弈额头紧贴着地面,哽咽不能语。
周瑜抿着唇,最终松了口:“你起来吧。”
傅弈大喜地抬起头,额上流下一道血痕:“公子是答应了?”
周瑜捏着扇子:“护送黄金关系体大,不能用你。我允你出府,想做什么随你。”
傅弈微笑:“谢谢公子!”
周瑜看着傅弈沾血的笑脸,心里微有不适,对傅弈这人虽然算不上之前那么恶心,但也谈不上彻底改观。
傅弈当即不再犹豫,要回了刀和琴,直接出府奔向他设在郊区的营帐,虽然只是三十来人的小营帐,但那里至少比周家更温暖。
周瑜眼眸暗沉,问身边的管家:“若他真是贤才,会不会恨我埋没了他?”
管家笑道:“公子没见他大喜过望,狂奔而去了吗?”
周瑜摇头:“不仅将他冷落后院,拘于妇人之处,还将他视作污物,避之不及。如果我是他,我会恨,然后投入敌营,成为敌人。”
管家犹豫:“公子是说……”
周瑜冷笑:“派人,杀了他。”
管家忧虑:“可是,他若真是贤能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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