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降你官了?”
一听不是表哥的声音,罗成蓦然回头,看着眼前的人三步两步蹦跶到自己面前,面色阴沉地盯着自己追问,罗成有些发怔:“李元吉?你怎么会在这?”
无怪乎罗成没想到李元吉为什么在这。在主帐之时,因为裴元庆一事,他心情恍惚,根本没听清来人禀告李世民求见李密,自然就不知道李元吉为何会出现在瓦岗的阵营之中。
李元吉看着罗成那呆愣愣的表情,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才离开数月,怎么整个人变得呆呆的了,明明离开时还好好的。
李元吉一把拉住罗成的手臂道:“你别管我怎么会在这了,我问你话呢,是不是李密欺负你的?让你受气了?”
罗成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低垂下眸,默不作声。
“你急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什么降了官,夺了兵权的,是不是他怕你功高盖主,所以先下手为强了?”见罗成依然不做声,李元吉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暴躁道,“就你脾气最好,让你什么坏事烦心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瞧瞧,遭嫉妒了吧。都不知道你一心想着回瓦岗干嘛?和我一起待在长安城不好么?如今长安城里,还不是我李家一手遮天说了算的,但凡有我李家一天,你想怎么样都行。”
罗成疲惫地掰开他的手:“李元吉,你别胡闹了,成么?”
“我怎么胡闹了?你看看你,眼圈都红了,除了宇文成都之死,还有什么能让你这么难过?还说不是受了委屈。”
“李元吉,你怎么这么多事,你能不能不要管我?我吃不吃药,生不生病,难不难过,掉不掉眼泪关你什么事?”
李元吉被他一句话呛得半天没晃过神来,吹胡子瞪眼地,也不知道跟谁生气。
其实罗成说完就后悔了,他就是心情再不好,也不能拿旁人出气,更何况,这人还是好心关心自己。
李元吉是憋闷着,罗成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帷帐内有片刻的沉静。
过了好一会儿,罗成才抬起头,表情落寞地看向李元吉道:“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不该胡乱对你发脾气。”
这要是往日,大少爷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不是一嗓子吼回去,就是一鞭子挥过去。可眼下却憋屈地强忍着一口气,心说他现在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还跟他计较什么?不计较……不计较……这会儿一听罗成亲自道歉,原本那忿忿不平的心立刻被熨得妥妥帖帖,心里头那点不忿,恼怒也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李元吉又上前一步,在他面前蹲下身,与之平视,压低了声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罗成红着眼圈,直愣愣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微颤道:“在出战之初,我和军师就察觉不对劲了,徐军师拜托我将人追回,但是我没能坚持己见,拦下裴元庆。之后,他追击新月娥时,我与他有一马之距。我担心新月娥突使暗器,一直都有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她几乎一有动作,我便看出了她的意图,我及时勒住了马绳,可是裴元庆没来得及——”
罗成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低垂着眸,不再去看李元吉的眼睛,低声道:“我当时明明可以救下他的……但是,我看见他掉进陷坑的那一刹那,突然想起了那日四明山时,宇文成都被他逼落悬崖的那一幕……我没有救他。”罗成一闭眼,眼泪便滚落了下来。
“就是那片刻的犹豫,等我再想将鞭子甩出去救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看见裴元庆身上插满了尖刀,满身鲜血地倒在陷坑里,死状惨烈……是我害死他的,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李元吉听完,哭丧着脸,都不知道该安慰他还是该安慰自己。让你嘴贱非得问个子丑寅午来,问出了真相,心里又难受得紧。罗成不再是懵懂的少年,心里也不是只装着黎明百姓,社稷苍生,他的心里能装下别人,也存着私心,只是那个人不是他李元吉罢了。
李元吉右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地落在他的左肩上,用足了十辈子的耐心,放柔了声音道:“这事不能怪你,不是你的错。”
“他贸然追击敌将,轻敌在先;不听军令,执意前行在后,误入陷阱,本就是他的宿命,怨不得别人。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他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性命,难道还要强求别人替他珍惜?”
事情原委在李元吉听来,这都根本不叫个事。这人明明就是自个找死,你在那愧疚什么?就他那个冲动劲,就算这次不死,下回也得死,就这种没脑子的,你还能每次都护着他?再者来说,那裴什么的死不死,和他压根半点关系都没有,不就是死了个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还就亲手向同父异母的弟弟射箭了,无关紧要的人死了就死了。但话却是不能这么说的,他要真这么掏出“肺腑之言”了,估摸着罗成立马就横眉冷对,将他赶出去。
李元吉见罗成半点没动容,心里也着急,想着劝慰他的话,但可惜肚中空空,书到用时方恨少,绞尽了脑汁,费劲了心思,才缓缓开口:“你听不进我说的话,是不是?行,那我问你,你来答。”
罗成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瓦岗那么多将领,发现事有蹊跷的也不是你一个人,为什么偏偏就你去追他了?其他人呢?其他人在干吗?”
不等罗成开口,李元吉便道:“因为你的心最善最无私。大家都知道此去有危险,出于私心,没有贸然前往,就你去了。就算你其实心里是恨裴……的,恨他把宇文成都打下山崖,但是你还是顾念瓦岗兄弟的情义,你是真心为他好,才会率先冲出去拦他。”
见罗成默不作声,李元吉又问:“你一直后悔没把鞭子扔出去救他,但是就算你扔出去了又怎么样?你本身就处在陷坑的边缘,如果再拖个人上马,很有可能被他一同拉入陷坑。”
罗成急急道:“不会,旁人兴许做不到,我一定能将他拉上来。”
“好,那将人拉上来了,又怎么说?坐骑上多了个人,多了份负担,脚程便会减慢,能不能顺利冲出重围,你比我心里更清楚。”
罗成沉默不语,因为他当时确实险些没能冲出来,城门在他冲出去的一刹那关上了。如果他没能在城门关上之前冲出,那么,就算外头的兄弟们再想救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孤立无援,疲惫战死在城内。
李元吉见他有些意动,再接再厉道:“罗成,你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这里是战场,战场上难免有人死亡,你如果这些都承受不了,你当初又为什么要举旗反隋?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选择了推翻暴政,重建太平盖世,让天下黎民安居乐业,这一路上必然会有人牺牲,兴许还会有你的家人,兄弟,亲信,朋友……那时候,你会不会又责怪自己,如果当初我没有带他们出北平府……那些人是不是就不会死?”
罗成的表情总算开始松动,似是在凝神思考。
李元吉心里是叫苦不堪,整个后背都是汗涔涔的,心说,小爷,你怎么还在钻牛角尖啊?你要是再钻下去,我可真没词说了。
往日里,听到这些话,李元吉非被酸死不可。满口的仁义道德,兄弟情深,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啧啧啧……真是虚伪得可以,你以为在说书呢?他也决计说不出来这些话的,但是别忘了他们家能说的人多了去了,李渊会说,李世民会说,李建成也会说,就连他那亲娘窦氏也是好手……所以,鹦鹉学舌什么的,他还是会的,可巧,就派上用场了。
在此之前,李元吉万万都不想到,终有一天,他也能说出这样酸死人的话来。
罢了罢了,不管酸不酸,只要能将眼前的人给安抚住了,便是好话,为了配合嘴上那番仁义道德,李元吉的眉头皱得死紧,一脸道貌岸然,关心民生疾苦的模样,这要是李安在场,非得笑场不可。
三公子,你实在不适合扮演屈原那样爱国爱民的角色!瘆的慌。
许久,罗成蓦然抬头,看向他,柔声道:“那我现下这样子,是不是让很多人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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