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爱克菲洛愣住的脸,安德罗梅收刀归鞘,说:“殿下啊,您要是对他们态度稍微好一点,让你们之间的关系稍微缓和一些,他们就会认可您。将来需要调动他们的时候就会轻松得多,他们也会更加卖力。”
“这就好像,您不喜欢带刺的东西,但您能否认它可以刺伤您的敌人吗?”
说出这话的安德罗梅,在苏格兰军队里度过了比爱克菲洛此时的年龄还要长的时间。他来自苏格兰北方一个名叫阿伯丁的偏僻小镇,不是贵‖族,不是骑士,17岁加入军队,凭着一点点积累战功和资历做到了将军。虽然他现在屈居皇家卫队长一职,但他说的话,爱克菲洛不能简单地当做耳旁风。
于是在那之后,爱克菲洛开始收敛自己对圣白骑士团的敌对情绪,甚至有时会主动示好。上‖位者向宣誓效忠他的附庸示好,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怪事。
※
时间如白驹过隙,10年过去,蓟花白城依旧人声熙攘,歌舞升平。
爱丁堡的比武大会比起卡默洛特的来,声势有过之而无不及。爱克菲洛同10年前一样对骑士感觉欠佳,不过他感觉这10年间他和圣白骑士团的关系似乎好转了许多,这着实是一件好事。不过也因为如此,他不可能像10年前的自己一样翘掉比武大会,就算只是出于礼节,他也得给骑士团这个面子。
然而今年,同往常一样盯着赛场神游的王子殿下,突然在某一个参赛者上场时睁大了眼睛,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旁边侍候他的女仆们惊惶地以为出了什么事,爱克菲洛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场,此时比赛尚未开始。“去叫安德罗梅来。”他压抑着语调的起伏吩咐道。
然而内心的起伏是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了。他认得那个盾徽,高卢的蓝底金玫瑰,它在遍布弓箭手的山脚下出现过,在绝望的唯因诺城堡下出现过,在载誉而归的高卢战船上出现过——那面迎风招展的烈烈战旗!那个金发的、有一双敏锐的碧玺色眼睛的骑士!十年过去,这个人的身影依然清晰地镌刻在他脑海中。
“殿下?您找我什么事?”安德罗梅的声音把他从自己的激动里拉出来。
爱克菲洛指着场上,微仰起头命令道:“去挑战他,不要谦让,看看他能不能打赢你!”
安德罗梅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遵从命令地下场扔了手套。爱克菲洛恢复表面上闲适而慵懒的姿态坐下,然而他的神经一直紧绷到最后一刻。安德罗梅惯用的武器都属于比武大会的违禁品,在场上他只能用一根长矛和一把剑作战。然而即便如此,安德罗梅也绝不是个吃素的对手。他不是圣白骑士团团员,因此没有每年参加比武大会的义务,不过爱克菲洛觉得,要是他每年都参加,骑士团长早就是他了。
果然,经过一番苦战,安德罗梅的剑锋在全场一片鸦雀无声中,指向了那个骑士的心脏。裁判摇响了比赛结束的铃‖声,安德罗梅赢了。爱克菲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引来旁边他父亲的侧目。
场上,安德罗梅收剑归鞘,说道:“承蒙指教,我是皇家卫队长安德罗梅-帝美狄西亚。骑士,告诉我你是谁。”
兰斯洛特闻言摘下了密不透风的头盔,微卷的金色长发垂落下来,在扑面和风中轻轻拂动。“不敢当,我是加拉哈德-尼慕微,来自高卢。”他的绿眼睛淡然而温和,凯尔特语带着明显的高卢地区口音。爱克菲洛知道安德罗梅这是让自己听的,他把兰斯洛特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了心里。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这个第三次遇见才知道名字的骑士,直到他离开会场。
比武的结果让兰斯洛特顺理成章地加入圣白骑士团。爱克菲洛破天荒地主持了他的受封仪式,让圣白骑士团的老人们大吃一惊。大家纷纷猜测这个年轻人会有如何‖光明前途的时候,爱克菲洛带着唯一的答案,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过了一段时间后,比武大会的热乎劲过去,生活又回归了正轨。
夏日里的某一天,爱克菲洛经过王宫里的某处走廊,恰巧听见走廊下面的训练场传来结束训练的骑士们聊天的声音,他们在谈论近几代君王和王室。他不由得驻足听了下去,很快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爱克菲洛吗?作为王储,他还算称职吧。”一个人说。
“但这小子的个性真够难拿,”另一个人摇着头评论,“最近是好一点了,以前他是多么的恨我们啊!今年却又为加拉哈德受封,让人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喂,加拉哈德,你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爱克菲洛的心里陡然一紧,他的确想知道这个加拉哈德会怎么回答,他也想确认那两次照面他是不是认出了自己。然而,接下来说话的却不是兰斯洛特的声音,而是一个以口才好著称的家伙:“你知道吗加拉哈德,我最爱给人讲当年撤退时的经历。你一定没听说过那么惊人的事迹!”
得了吧,爱克菲洛暗暗反驳,他是当年的高卢将军!他真想给这口若悬河的演说家施上一个禁言咒,否则加拉哈德一定会对自己抱有偏见的,那样自己就拉拢不过来他了。听着演说家没完没了,他由衷地感到有些头疼。
“听上去你们很敬佩他啊。”演说家休息时,兰斯洛特见缝插针地评论道。
骑士们诡异地沉默了一阵,爆发出一阵笑声。“你从哪里听出来的?”演说家的声音透着乐不可支,“他可是个黑魔法师啊,黑魔法师!”
“虽然他很聪明很强也很漂亮!”一个人接口道。
随即他就迎来了挖苦:“其实最后那个才是你想说的吧,你这个喜欢拈花惹草的家伙!”
“被你发现了,哈哈哈!”
暮色四合的训练场上空盘旋着快活的笑声与交谈声,爱克菲洛站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脸色白得像张纸。
十年里,他兢兢业业、左右逢源,刻意淡化自己的黑魔法师身份,时不时地向圣白骑士团示好,所有这些努力,在此时看来完全是自导自演的庸俗喜剧。什么“对他们态度好一点,他们就会认可您”,安德罗梅说的根本就是个笑话。骑士团依然看不起他,不愿意认可他——仅仅因为他是个黑魔法师。他的努力和牺牲,最后只沦为了别人口中的“性情古怪”和茶余饭后的玩笑谈资。即使将来他即位为王,这一切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因为骑士们,就是这样一群目中无人、自以为是而又顽固不化的人啊!
对骑士的怨恨情绪,在被人为压抑了很久以后,再一次不管不顾地释放出来。阴暗的情绪迅速攫取了他的整颗心,爱克菲洛不动声色地捏碎了窗沿的一角。下面的笑声渐渐平息,骑士们丝毫不知道,在他们头顶上已经有人在思考该用什么咒语将他们毁尸灭迹了。
“为什么?”笑声渐弱下去的时候,有人问道。
“什么为什么?”
“黑魔法师有什么问题吗?”兰斯洛特竖琴一样的声音被晚风送进爱克菲洛的耳朵里,“我记得当年我去卡默洛特的时候,看到魔法师与任何人都能和睦相处。所以我不太理解,你们的王储是黑魔法师有什么不对劲……?”
“你不明白,”旁边一个倚老卖老的声音打断了他,“我们不是任何其他人,我们是骑士。骑士是不可能像魔法师妥协的,你一定不能忘了这一点。这可是原则性问题!”
“……原来是这样啊。”再开口时,兰斯洛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嘲讽,“那么,我更想同这位尊贵的魔法师相处一番试试了。我的朋友里,还没有一位黑魔法师呢。”
气氛尴尬地沉默了一秒。“哎哎,你们高卢人的想法我们不懂。”衣衫摩擦的声音响起,“走吧,我们今天为了你那个‘朋友’,浪费太多时间了。”
“哈哈,就是啊。加拉哈德,你加油。”
话语伴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爱克菲洛站在走廊上,一点一点地把狂暴的精神力收了回去。看来加拉哈德还是有拉拢的可能的,他面无表情地想,白白杀了有点可惜。等精神力恢复平静以后,他也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骑士们那一番话像尖刀一样□□他的心间,在他冷漠地离开的时候,那种疼痛依然没有消失。只不过流出的血不再炽‖热而是逐渐干涸,硬壳一样覆盖上伤口。从小到大,这样的硬壳一层层累加,已然将他的心变得麻木多了。但是,在硬壳深处,依然有那么一点柔软的东西,会被外界所触动。连爱克菲洛自己都没注意到,或者是刻意忽略了,在这片柔软的地方,因为兰斯洛特的几句话,生长出一片隐约的期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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