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一直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害羞了?那天你明明……”
话还没说完,原客就被杨白猛地撞开,摸着撞疼的鼻子,看着杨白横冲直撞的出了门,一溜烟儿跑得没影。原客笑,“真是太别扭了”,其实原客早就看出杨白想耍赖当那个吻不存在,所以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虽然挨了一肘击,不过想着杨白刚才迅速晕红的脸,以及临出门前看着他含羞带怯的眼神,原客就觉得无比满足。
杨白出了门,原客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无聊,他坐在门口,看着大雨洗过后的村庄,有的地方仍是泥泞泛滥,有的地方因着这两天的太阳又恢复最初的干燥。而他也因着杨白的那个吻恢复了所有的勇气,尤其在看着杨白这两天打听张罗着,想乘还有时间再种一次麦子。那样不认命的干劲感染到原客丝毫没有颓废的念头。
这场暴雨,是灾难也是恩泽。于地是,于原客也是。
起身在院子里转悠,看着稍显破旧的房子,虽然比起村里其他的茅草屋,这间实木结构的屋子好了很多,却远远达不到原客的要求。以前他可以将就,因为自己总归是个过客,可是现在,从昨天躲在树后,看着杨白漫山遍野的焦急的找他喊他的名字,再到后来的那个吻,原客已经不能对自己心底的感情置之不理,更是在得到回应的情况下,仍能一走了之。
这个小山村牵绊了他,原客爱上了这种生活,因为始终深爱着带给他这种生活的人。真后悔之前没有早点发现,白白错过了那么多次可以变的更亲近的机会。
原客想到这里不禁懊恼,挥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耳边传来朽木的咯吱声,原客忽然有些心惊肉跳,这要是哪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房子忽然塌了怎么办?他还不想英年早逝,他还没让杨白过上好日子呢。
原客抱着臂在院子里继续转悠,是不是摸着下巴寻
思。杨白回来时就看见这么一幅场景,当然他没忘记原客之前调戏味儿浓厚的话,冷哼一声,将借来的农具放在偏屋,回厨房做午饭去了。心里还记挂着今天做饭一粒辣椒面都不放,看原客怎么吃得下口。
看着杨白依旧气呼呼的背影,原客笑眯眯,他的小白还真是可爱,就是杨白给他吃毒药他都吃。盯着杨白进了厨房,原客才踱着步子回到屋里,坐在桌前拿出笔墨,在纸上写写画画,忙活了一会儿才满意的点头折好纸。接着原客又翻箱倒柜了半天,忽然在箱子底层的木匣里看见一块墨蓝色布包,原客像是想到什么,拿出来打开。一块翡绿色的玉玦精心雕刻的小玉锁。
拿着玉锁放在手心里摩挲了良久,听见杨白喊他吃饭的声音,原客忽然神情开阔,之前因怀念而散发的哀伤气息也随之消失。心里有了计较,原客迈着大步去了厨房,今天有的自力更生,谁叫他得罪了杨白导致没人送饭呢。
进了厨房,看见桌子上三盘菜,色泽诱人,白嫩红绿的菜色搭配,秀色可餐。可是为什么都是原汁原味,看不出一点人工加工痕迹,完全就是水煮蔬菜,滴了两滴油花。对于无辣不欢的原客来说,这可真算得上是折磨。
杨白悄悄欣赏着原客苦哈哈的表情,心里早就笑翻了,面上仍是一本正经的坐□,开始吃饭,他是南方人本就是清淡口味,这些菜都很合胃口。杨白吃的飞快,原客一筷子一筷子的戳着碗里的米饭,还是一样的清淡,一顿饭吃的原客嘴里味觉全失,就跟喝白开水一样。
吃完饭,杨白也不理原客,自顾自的收拾碗筷,刷锅洗碗。原客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嘴角一挑,奸诈的笑意表露无遗。
晚上杨白去了偏屋,虽然因为下雨很潮湿,角落依旧还滴着水,杨白却也淡然,比这更苦的日子他都过过,现在有片瓦遮头已经很不错。
迷迷糊糊的杨白睡着了,可是过了一会儿,身后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那温度透过一层被子仍是准确无误的传到了杨白心尖。本来浅眠的杨白自然醒了,可是却不敢转头或是有所动作,他不知道自己此时为什不像白天那样一脚将原客踹开,也许乘着夜色的掩隐,他想容自己放纵的享受一下这个人的体温。
看着杨白没有动作只是呼吸声蓦地加重,原客贼兮兮的笑,果然晚上来是对的。于是他更加大胆的揭开被子钻进了被窝。杨白没想到原客竟会做如此亲密的动作,一惊之下就要回头,却被原客阻止。原客从背
后抱住杨白,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环着他的腰,将杨白全面禁锢在自己怀里。胸膛贴着后背,两个人心跳如擂鼓,却奇异的保持在同一个频率。
“小白,我想告诉你一个故事。”
见杨白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原客更是用力拥住杨白,像是要把勇气一并纳入怀中。
“小白,我要讲的这个人,他叫原翰世,大夏国的相国。”见杨白没有很激烈的反应,原客虽然疑惑却也庆幸的深吸一口气,将脑袋埋在杨白的颈窝。
“原翰世是大夏国前任……前前任相国原冽的儿子。
他自小被父亲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从出生就注定了他此生都是大夏国最靠近权势的人。而他的父亲希望他成为栋梁,位极人臣。
小翰世在五岁之前最期待的是能见到相国府门外,吆喝的小贩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让小孩子眉开眼笑的东西,那是他当时最大的愿望,因为他知道那个东西肯定比自己从不离手的书要有趣的多。
后来在成为太子伴读的那天起,他看见了一直想要见的小贩手里的,糖葫芦,摇的嘣塄响的拨浪鼓,彩色的纸风车。可他已经不能再拥有这些东西,因为他是太子伴读,和天家沾了关系,一举一动都是走在荣华与地狱间的独木桥上。
再后来,他长大了,太子也长大了。太子说,‘翰世,你是我最信任的臣子’,‘谢太子殿下的信任,微臣一定为太子殿下鞠躬尽瘁’。
于是,他成了大夏国的朝堂新贵,年仅二十一岁便成为了刑部侍郎。在官场的黑暗里看透所有人的浮浮沉沉,挣扎和自投罗网。
终于在上司刑部尚书被弹劾定罪问斩之后,他坐上了刑部尚书的位置。有多少人在暗地里说,老尚书培养了一个白眼狼,见他落难都不帮一把,事后倒是升官倒是积极。
二十三岁的他,萌生了退意,不是怕被人非议,只是觉得厌了。终究都逃不过这样的结局,当上位者不需要你的时候,你的存在就已经是罪。
翰世视为老师的刑部尚书,只是弹劾了先皇宠妃的父亲□良家妇女,请求按律严惩,结果被严惩的却是他自己。他曾经向太子求过情,答案只是‘他不退你又怎能进,父皇日渐昏庸,你需要更高的位置和权利’。
回到家的他,第一次忤逆父亲的要求,去追击那个在刑部尚书抄家灭族时意外逃脱的刚出生的孙子。在和父亲大吵一架之后,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压下。而父亲却一病不起,家人谴责他是不孝子,只有母亲含着泪说,父亲积劳成疾染肺病已久
,大夫早就说过拖不过一年。与他人无由。
之后,应了大夫的话,父亲没撑过年节就走了。一片素缟中,身着孝衣的耳边不断回荡着的是父亲临终的遗愿。
‘你这一生都不能离开朝堂,何日坐上我的位置,且看天下,保原家百年兴旺。’
在他点头答应的那一刻,心便已凉透。母亲的叹息幽绵不绝,只说‘原家以后只能靠你’。
二十八岁那年,他的妻子去世了。本是一场政治交换,失去时却也觉得无处可依,心里生生的堵着一口气,这个世上又一个和他互相牵绊的人没了。
三十那年,新皇登基,力排众议让他当上了相国。终于站在曾经父亲的位置,看着上位遥不可及的君主,对面虎视眈眈的政敌,那一刻彻骨的冷。回到家,便听见宣旨的人刚走,母亲遣退了所有的人,拿上圣旨去了父亲的灵堂,服毒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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