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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春日的午后。春阳如金，妩媚鲜明，照的窗前几上瓶中那枝桃花也盈盈含笑，灼灼其煌。

然而室内的气氛却如暴风雨来临前一般紧张压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卫道揉着眉心，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通天晓与朱飞。贺理跪在地上，美丽的脸上写满不安。

自假余震飞案件之后，他不待朝廷对他的辞呈发回回应便即带着贺理离开，这几个月来游山玩水好不惬意。眼见清明将至，他想起贺理说自离开家乡后再未回过故乡，二人便乘舟南下来到定州，一来为拜祭贺理父母，二来也一偿贺理回乡的夙愿。哪知刚到定州不过两日，通天晓与朱飞便突然到来。

不但来的突然，还来的气势汹汹、气急败坏——至少通天晓的脸色在他看来实在与这俩形容词差不多少。

卫道忍不住想：难道这位老前辈当了一辈子的强盗这回却被人给抢了？

通天晓当然不是被人抢了，但他的脸色却绝对比被人抢了还难看。眼见贺理跪倒，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甩手掷到地上，咬牙骂道：“小畜生！你做的好事！”

卫道默默地在心里腹诽：他是小畜生，你是他义父，你岂不是老畜生？也亏你骂人不忘把自己也骂进去。

然而腹诽归腹诽，眼见贺理捡起信看完脸色，他心中不也由得咯噔一声，过去将信从贺理手中拿了过来。

纸是极好的宣纸，字迹也极苍劲方正，然而内容却是触目惊心。只见信中写道：“崆峒派宋仁顿首。书呈通天晓先生足下：敝派贺理，先生螟蛉之子，于吾派学艺十数载，向甚安好。不意其数月前无故打伤师兄，擅离师门，后又于数日前潜回山中擅闯禁地杀害同门，其忤逆犯上罪大恶极，实我崆峒百年未遇，定当严惩以儆效尤。彼现已潜逃不知所踪，恐先生不知其所犯之恶，今特告知。还望先生自斟。”信末盖着崆峒掌门的印鉴，如此此书虽非崆峒掌门岳锦洌亲笔，却也差不许多了。

要知江湖中人最重师门，欺师灭祖忤逆犯上乃是黑白两道都不能宽容的大忌，卫道终于明白为什么连一向游戏人间的朱飞这回也神色沉重、进得门来一语不发。

然而他很快镇定下来。

然后他恭恭敬敬地将那封信送回到通天晓面前桌上，恭恭敬敬地道：“我不信。”

贺理抬起头看他，眼中先是欢喜俄而却又转为凄然。

有人出了声，朱飞立即露出松一大口气的样子随声附和：“我也不信！我们小理是天底下最老实不过的，说他打伤师兄杀害同门，一定是那崆峒派的老头子脑子被狗吃……”

“闭嘴！”通天晓狠狠地瞪他一眼，回过头问贺理，“上回我在银州遇到你时便觉不对，原来你竟是私自下山！你师伯信里指你打伤师兄私离师门擅闯禁地杀害同门四项大罪，你有什么话说？”

贺理稍稍沉默了一下，打着手势道：‘打伤师兄、擅离师门确是实情，但……’

通天晓大怒，不待他说完抬起一脚便朝他踹去。朱飞与他相交数十载，见他眼睛一瞪便知他要干什么，脚尖抢先在他椅脚下一勾，通天晓椅子一歪重心不稳，急忙抓住桌沿稳住，那脚抬了一下自是又落下去了。

卫道冲朱飞感激地眨一眨眼，一边在心中腹诽这老强盗脾气还真不小一边赶紧站到贺理身边打圆场：“前辈，你要打要骂，也听小理把话说完好吗？”

通天晓这一脚没踢出去，第二脚自是再伸不出去的了，他对卫道显是不大满意，听他说话却是正眼也不瞧他，只对贺理道：“你说。”

贺理道：‘孩儿确是在数月前打伤了师兄私自离开师门，但绝没有擅闯禁地杀害同门！’

朱飞抢着道：“可不是！说他伤人我信，说他杀人，嘿！小理长这么大只怕连只鸡也没杀过。他师伯这肯定是弄错了。”

通天晓道：“但宋仁信上确实这么写着。你离开师门之后，可曾偷偷回去过？”后面这句却是又问回贺理。贺理稍一犹豫，点头道：‘十日前孩儿确实回过崆峒拜祭宋师叔。’通天晓接道：“可有人知道？”贺理摇头。通天晓皱眉道：“你回去拜祭你宋师叔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做什么偷偷摸摸的？想是怕你师门责罚你打伤师兄擅离师门之事。你之前好好地为何打伤师兄？”

朱飞在旁嘀咕道：“说不定只是比武切磋……”通天晓怒道：“你别打岔！若只是比武切磋岂会被拿来大做文章？你打伤的是哪位师兄？”

贺理这回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伸手在通天晓掌心写了三个字。通天晓一怔，失声道：“岳文溪？你打伤的是你岳师兄？”

朱飞也“啊”了一声，转头对卫道道：“便是崆峒掌门岳锦洌的儿子。”

卫道点头道：“原来便是崆峒新秀‘清风剑’岳文溪。听说他武功了得剑法高超，乃是江湖后起一辈中的高手。”

朱飞得意地道：“可不是！小理你本事渐长啊竟能打伤你岳……”话未说完突见卫道冲他直打眼色，他猛然省起立刻会过意来，急忙道，“不对不对！就你这么点雕虫小技，怎有本事打伤你岳师兄？这其中必定有诈！”他回过头对通天晓道，“必定有诈！”

通天晓被他这么斩钉截铁地一说也不由得脸现犹疑之色，转过脸问贺理：“便算你一时侥幸伤到你岳师兄，却是为了何事？”语气比起先前已是和缓了许多。

卫道与朱飞对望一眼都稍稍松了口气，哪知贺理听到他这问题却抿起唇低下头去，竟是一声不吭拒绝作答。

三人都是大感意外，通天晓急了又想一脚踹过去，朱飞跳起来先一脚踢他腿上，骂道：“你他妈嘴巴长腿上啊动不动就伸蹄子！”通天晓回骂道：“你他妈才是张嘴就动蹄子！你就知道护着他！他闯下这么大的祸，你也只管护着他！你护！你护！我不管了！”朱飞冷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不管拉倒！谁稀罕你管？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事情都没弄清楚就先冲孩子左一脚右一脚的，你横！你尽管横！回去告诉嫂子，我看你横！”原来通天晓惧内，最恨别人提他老婆，朱飞这一句顿时捅了马蜂窝，只气的他脸红脖子粗连光头都似更亮了几分，朱飞见他这样反倒软了下来，急忙放低姿态陪笑道：“我的错我的错！兄弟我一时失言，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兄弟我一般见识！依我说，咱们也别在这吵了，倒是赶紧找到和尚一起上崆峒把这事儿弄清楚……”

卫道突然插口：“前辈，这封信是如何送到你手上的？”

通天晓一怔，虽是不解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却也还是勉强道：“是崆峒弟子送到我家去的。怎么？有什么不对？”

卫道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不对，只是既如此，也不用说什么上崆峒了，只怕此刻崆峒派的人已到门口了吧。”

话音刚落，只听外头一阵脚步声响，随即一人朗声道：“通先生可在？崆峒派钱胜吴春山特来拜访！”

☆、第三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