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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身玉立的韩霁言自回廊而来,白衣无尘,身姿优雅,花木掩映下,不似将门虎子,却像钟灵毓秀的江南才子。近到眼前,却发现连日来的阴霾未让他犹如银月的面庞染上异色,面对施家父子,绽开一个略显歉意的笑:“时值多事之秋,怠慢了二位,请见谅。”

施琅然被他这般疏离清冷的话说得一怔。施恒已怒极反笑,“好,好,好,不愧是韩将军的好儿子,你莫不是以为自己是佛祖神仙,担得起世间一切吗?”

韩霁言一顿,这才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嘴角也不再勾起,只道:“施伯伯,您虽不是朝廷众人,但牵扯进此事终归有害无利,您的恩情我已承,上一炷香,我们便就此别过吧。”

施恒沉吟,“我与你父亲相知相交三十年,你合该知道这番话于我无用。”

韩霁言的眼里终于显出真实的笑意,“自然知道,但姿态总归是要做足的。”

几日的悲苦凄凉一扫而光,施恒朗声大笑,“你这个滑头的小子!”

风雨飘摇之际,已受了太多冷漠与落井下石,这份坚定的温暖才让韩霁言觉得他确实活于人世。

韩霁言偏头看向施琅然,昔日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已长成顾盼生姿,风流俊秀的光华少年。对方亮若秋水的黑眸定定地望着自己。韩霁言久久压抑的情感终于倾泻而出,上前拥住施琅然,“琅然,你长大了。”

施琅然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轻声说道:“霁言哥哥,我可以陪着你了。”

对方的气息破开岁月的鸿沟又一次如此清晰,施琅然一时有些恍神,他闭上眼,感受着胸膛内不受掌控的心跳,回抱住韩霁言。

那一刻,他觉得世上在没有什么能珍贵过这份契合的温度,在没有什么能炽热过肩头渲染开的液滴。

月上中天,施琅然几经辗转仍难以成眠,遂披衣坐起,淡淡的清辉洒在身上,他突然有了赏月的兴致。穿过花木掩映的回廊,却发现韩霁言手持长戟独立中庭。

他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抓紧衣袖,没有出声,亦没有上前。

韩霁言在舞剑,剑身并不轻盈,在月光下锋芒毕露,隐隐泛着血色。他的身旁散落着几个大酒坛,他一转身,一回旋,便酒气四溢。

“绿树听鹈鴂,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韩霁言直刺出手,苍茫的歌声在静夜里愈散愈远。

“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间离别。”挑出一朵剑花,忽然剑势一转,凌厉的刀锋划破枝头开得正艳的繁花。

“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杀招既现,韩霁言神情肃穆,刀刀不同,式式抢攻,紧锣密鼓,锐不可当。“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大开大合的硬攻势如破竹,使得眼花缭乱,扬砂走石,虎口震破,血溅刀柄,亦浑然不觉。

施琅然心中一紧,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他心中的韩霁言向来都是波澜不惊,镇定自若,无所不能的。就像他从未想过顶天立地的韩伯伯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他亦不曾想像韩霁言也会借着夜色,凭着酒意,发泄无法诉之于口的愤懑悲痛。

韩霁言长啸一声,顿时招式全无,泄愤一般乱砍乱刺,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施琅然迎着月光,看到他隐在眼睫上未干的泪珠。

沧海月明珠有泪,就像鲛人的眼泪,太宝贵,沉重到无法承受。

剑势突收,激荡的风声戛然而止,韩霁言仰着头,持剑的手无力地垂下。颀长的身影静立在苍莽的天地间,整个世界都落为陪衬。

“易水萧萧西风冷……”韩霁言的声音很轻,仿佛来自飘渺的云端天际,“满座衣冠似雪……”他举起右手,猛然一记直刺,仿若一道雷鸣,原本清润的眸子满是杀意,“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翻身腾跃,剑气如虹,迅疾的剑身仿若洪水猛兽,一旦出手,再无生灵。

施琅然偏过头,不忍再看。这已不是舞剑,而是横扫千军,上阵杀敌!这已不再是痛失亲人的悲戚,而是我意已决,视死如归!

韩霁言长剑破空,仰天长叹:“谁共我,醉明月!”

“霁言哥哥。”琅然突然喊出声音,来到中庭。

月光下的少年穿着贴身的蓝色便袍,清灵脱俗,不似凡人。

韩霁言没想到施琅然会出现,他看向他,慢慢现出一个苦笑,“琅然。”

“霁言哥哥,你……去意已决了吗?”

韩霁言笑着看着他,走上前,脱下外袍披到他身上,“夜里凉,下次可别再这样就跑出来。”

施琅然抓着他的外袍,抬眼看着他,“下一次,你不会再给我披衣服了吗?”

施琅然的眼睛如同他的灵魂般纯净深邃,原是韩霁言最喜欢的东西,但现在他突然觉得不敢再面对这全然信任,泫然欲泣的眼眸。

他偏过头,“琅然,你……大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施琅然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笑起来,他本来就长得特别漂亮,这一笑仿佛万物复苏倾国倾城,“我知道了。”他闭上眼,眼睫如蝶翅般轻轻颤动,“霁言哥哥,你要保重。”他脱下韩霁言的外衣,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地往回走。

他从来都是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那又如何,在爱里,人本就卑微如蝼蚁。

韩霁言看着他,握紧剑柄,直到花木深深,再不见他淡蓝的衣袂。

出殡那日,淫雨霏霏,铅灰的云朵压下来,迫近送葬的街道,亦迫近人的心弦。

韩霁言一身缟素,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端。

韩家长子韩霁言,初及弱冠便战死疆场,韩家当家韩守平,二代忠臣却死于非命。如今,只余下韩霁言。

韩守平的尸骨早消失在苍莽的戈壁上辨认不明,这棺木都只能捡拾些旧时衣服堆作衣冠冢。韩霁言突然觉得心很疼,很疼。他知道将士难免战死沙场,却不想将士的死因却是为人臣。只因为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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