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根本就是漆黑一片,哪里会有什么人冒出来嘛。”他小声抱怨着,瞌上眼睑准备偷个懒,“要我说,咱们人多,打他们几个兵还能打不过?诶我眯会儿,有动静了叫我。”不等同伴回答他便靠着木柄闭上了眼睛。同伴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见他这样,顿时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又不敢像他那样直接睡过去,便歪着头定定看着前方。
他说的没错,前面除了黑色还是黑色,除非有几万人的大军走到山头上,整齐可疑的马蹄声被他们听见,其他的实在看不清楚。夜晚的秋风凉意阵阵,催人入睡。耳边不时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耗子在打洞。这么高的地方那玩意儿都能钻上来,真是了不得。他就这么毫无目标的看着看着,直到同伴的声音响起:“还有多久才能开城门?”
“快了,最多不过半个时辰。”他随口答,想想不对,同伴不是睡着了吗?一阵寒意霎时传过他全身,还来不及转过头去确认,脖子上就多了个冰凉的东西。
那是把匕首。月光下,匕首的刀尖反射出凛冽寒光,那耗子打洞的声音越发大了,脑后传来令人恐惧的陌生声音:“谢了,兄弟。”随后脖子上剧痛传来,有温热的液体喷溅到他脸上和手上,一种从未有过的窒息感迅速笼罩了他全身。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的同伴,躺在地上,后脑对着他,似乎睡的很沉,周围逐渐有接近黑色的污浊液体扩散开来。接着,他听到了自己这辈子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
“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城外秦军如流水般攻入这座城池,城头上开门鼓声如惊雷乍起。
另一边,自从慕容垂跟杨安传完信之后,杨安就再也没了睡意,直勾勾的盯着远处那两三个火星。那应当是晋阳城守夜的哨兵。
但是现在——“慕容将军,你看!”慕容垂早看见了,远处火光突然就倒了下去,接着城头上十几处的火星子就是一阵乱晃,像是遭到了什么攻击。杨安这一吼,本来睡着的士兵都被他惊醒,见三位头领都站直了身子朝城里的方向瞧,他们便也纷纷站起来。接着,所有人都听了那声有力悦耳的开门鼓。“咚——”
“王猛进城了。”慕容垂喃喃道。这一刻他由衷的佩服起王猛。地道战,战术不算战术,偷袭不像偷袭。当初王猛这么说的时候,他在心里嗤笑了两声,这样的打法,不正大光明不说,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
果然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呐。
日头高升的时候,杨安和慕容垂带着剩下的人朝晋阳城的方向过去。王猛打仗向来不求名声,只求管用。他事事看的分明,行事也果决,降了的人一并编入队伍,不肯降的人一律杀死,不论士兵还是百姓。都说杀鸡可以儆猴,城门口一场恶战,死伤无数,有数十个秦兵正在清理,见到杨安等人,都停下来行个礼,然后继续自己手头的事情。他们一路往里走着,路边偶有几具百姓的尸体,新摘的瓜果撒了一地,被踩的稀烂,那是性子刚烈的农人。一座城就这么被打的七零八落,染上了血腥气。
当然了,这些他们不管,他们只要管拿下的城池数目就好了。踏进太守府邸的时候,被五花大绑捆在梁柱上的晋阳太守慕容庄正大吵大闹,见慕容垂进来,声音猛然一顿,惹的所有人都去看他。慕容垂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一样,径直走过他身边,朝前面跪坐在胡床上的王猛拱手做了个揖:“相爷。”
王猛也点点头,立马就有人从旁搬了胡床来给两位将军添座位。二人正要坐下,慕容庄突然大骂一句:“本王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这句话显然是说给慕容垂听的。
“你已经不是王爷了。”慕容垂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
“这也是个王爷?”邓羌有些惊奇,“一路上过来我们都抓了多少个王爷了,这个也是王爷,那个也是王爷的,他慕容暐是不是把燕国所有姓慕容的男人都给封了王爷啊!”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不知是在笑邓羌爽直,还是在笑燕国奢侈。
杨安也跟着他们一起笑,打了一个多月的硬仗,成天绷着脸一脸愁苦,如今总算可以歇下来喘口气,笑着笑着似是想起什么,揉了揉脸问王猛道:“相爷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
众人一听又笑开了,数邓羌笑的最厉害,往日碰上这种问题,他只有被人笑的份儿,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当然要狠狠的笑个够。旁边的徐成边笑边说:“杨将军不晓得,我们相爷早派了探子出去把这儿的地形给摸透啦,故意拖着你军中报信的兄弟不让走,就是为了这个法子不叫你知道,这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咱相爷是心细!心细懂不?哪儿像你们这些糙老爷们儿!”
“诶,邓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张蚝正端着茶盏喝茶润嗓,听见邓羌抢白的粗俗忍不住咳了两声,朝对面一努嘴,“咱们慕容将军可也是个肚子里有货的主。”
“嘿,老张你——”
“无妨,我确实没读过什么书。”慕容垂难得出声一次,表情倒是很随和,看上去是真的在当和事老。
下面的士兵来请众人用午饭,几番说笑下来倒也疲乏,王猛让人把慕容庄带出去好生看守着,于是一大帮人又潇潇洒洒用了酒饭。
王猛这边很是开怀,慕容评那边就没那么好过了。
慕容评这次带来的军师名唤仲明,是他自己的家臣,做事规矩熟读兵书,对慕容评不可谓不忠心,此刻正跪在主帐里求慕容评发兵,万分焦急。慕容评捏着刚刚递上来的战报在案几后头不停走来走去,双眉紧蹙,看上去也很焦虑。
“使君,再不发兵可就晚了!”仲明死死盯着那个走来走去的身影,恨不能自己冲上去拿着令箭授意出发,“王猛先攻壶关,现在又取了晋阳,沿途州郡望风而降——”
“我知道,纸上明明白白都写着呢你别讲了行不行?”慕容评不走了,侧过半个身子吼他。
“我也想出兵啊!我也想去打秦军啊!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怎么打?他王猛这么强,秦国一直打到晋阳来,占了大燕不知多少寸土地,伤了多少?又死了多少?再说了,小皇帝是给了我三十万大军,那又有什么用?兵贵不在多,他们总共才六万人苻坚就找了十个将军领着!我呢?被逼到这个鬼地方来,孤零零的就一个人,要先锋没先锋,要猛将没猛将,怎么打?你给我说啊,说说怎么打?难不成叫我领着三十万人去送死嘛!”
吼完了。舒服了。仲明愣了,慕容评自个儿也愣住了。他是这么想没错,但是人前他总还是能做足个样子,如今被战事一激,加上仲明在下边儿一叠声的催,一个没忍住全倒出来了,不禁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慕容评放下纸,示意仲明先起来,端着茶盏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喘匀了气,这才重新开口:“那个,刚才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你说是吧?”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表情甚是不自然。
仲明起先一愣,随即忙不迭的点头:“是——是的。”
慕容评笑了笑。“包讳也说了,潞川这个地方易守难攻,依我看,不如我们按兵不动,就待在这个地方,等他王猛打过来,此地地形复杂,什么阵法也施展不开,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仲明觉得呢?”
仲明拧了拧眉,想要表达自己的不赞同,不料慕容评根本不给他机会,很大方的说:“那便让士兵们这几日多加训练,另外让包讳细细研究适合此处地形的作战方案。”
“......是。”语气中满是无奈,“使君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慕容评皱着眉头细细思索了半响,道:“你去叫包讳来。”
仲明应了,躬身退出去。秋日午后,暖融融的帐子里随意透着外面的亮光,案几上铺着一张地图,两边压了层层卷宗。绣着简单纹样的厚厚软垫依次摆在下头。慕容评一手撑头,握着那铜制茶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包讳来的很快,一掀帐帘,就看见慕容评盘腿坐在案几后头向他招手:“来,快坐。”
包讳笑的一脸谄媚凑上去:“不知使君唤小人来所谓何事?”
慕容评亦往前倾了倾身子:“你知道,我手上有三十万大军,每日的吃喝用度吓人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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