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有意见。第一天就在没完没了的训练中度过了。
裕亲王府,下人进进出出的已是乱成一团,夏氏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身下的床单上是大团大团的血迹,鲜红一片。
太医说了些什么,她却一句也没有听到。无意识地咽下了苦涩的药,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
窗户紧闭,锁住了满屋子浓重的血腥味。夏氏轻声问道:“都……都被抓起来了吧?”
“王妃只管安心养病,都会好起来的。”说话的是她的心腹,避过了夏氏的眼神。
夏氏苦笑一声,“我床底下的匣子里还有两万两银票,等我死了,你带着它走吧。”
“你别说话,听我……听我说。”夏氏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枯枝上,“我自己的病,自己清楚,这一次,怕真的是,解脱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费尽心机求来的得子药,竟然是阎王的催命符。
眼前闪过那个清冷少年平淡却带着杀气的目光,夏氏无端的打了一个寒颤。
忍不住苦笑。她这一生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对付张载浛了吧?以致于到今日这地步,面对楚兰庭不死不休的追剿。
少年清冷的话依然在耳:凡伤我师弟者,不得善终。这句话像一句诅咒,搅得她噩梦连连。
“我一生无儿无女,也没有什么可牵挂,可托付的。”夏氏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决,“咱们好歹……好歹主仆一场,我不能,不能不全了这最后一点主仆情义。”
“我有今日,也算是咎由自取,你们……不要替我报仇。他们,你能找到一个算一个,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过普通人的日子。”
“我算尽机关,却争不过命。”夏氏喃喃,声音轻若蚊吟,“下辈子吧,下辈子投生普通人家,下辈子……”
下辈子嫁一个本分老实人,不会卷进是非,不会莫名地就再不能有孩子,不会为了自保变得连自己也认不出自己……
下辈子……
夏氏慢慢安静下来,恍惚间便睡着了。
她恨过,怨过,最终还是决定了无牵挂地离去。她不需要人替她报仇,她恍若飘萍的一生,只当是一场噩梦。
梦醒了,就好了。
边陲小镇没有江南的秀气,没有京城的宏伟,却带着游子征人特有的气息,粗狂还细腻。
路上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摊子,有未经处理的狼皮鹿皮,也有远从江南而来的绸缎香料。
竹儿饶有兴致地左顾右盼,深秋初冬的天气,边关塞北,路上尽皆是披着各式皮衣的汉子,竹儿一身浆洗久了的秋衫在人群中分外显眼。
无视异样的目光,竹儿停在了一个摊子前,拿起了狼牙雕成的手链左看右看,颇有些不舍,却迟迟没有开口问价。
他是趁着这次野外的两日训查偷跑出来的,要求是不许结伴,不许带任何东西,深入大山,两日后回营地。他自小在山里长大的,记忆又极佳,不趁机出来玩玩儿都对不起自己。
他就不信这回那老家伙还能知道。竹儿得意地想着,就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只穿这么一点,不冷吗?”
竹儿先是愣了一下,转身扑了上去,“爹!”
莫敬韬微微退后一步,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臭小子,长高了,瘦了,也结实了。
“有没有规矩了?”莫敬韬一声轻斥,“你既已认祖归宗,唤我一声叔叔便是。”
“不,我就要叫爹,爹,爹……”竹儿耍赖般直叫道。在他心里,无论生父养父,都是亲人。
在竹儿心里,莫敬韬虽然只是一个商人,虽然待他严苛无情,可是在他有危难的时候,眼前的人却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般挡在他的身前。这一点,他甚至在生父身上也不敢奢求。
小家伙一声声爹叫得莫敬韬再不忍呵斥,“走吧,到我院子里坐坐。”
莫敬韬如今在边境做生意,一进的小院落干净整洁,一如既往的没有多少摆设。
放下手中的姜茶,竹儿歪头托腮看着莫敬韬傻笑,惹来莫敬韬一声无奈叹息,“从来都不会照顾自己。”
竹儿忽然觉得,这样的养父虽然仍旧很少笑意,却亲切随和了很多。
“爹,你为什么不回去呀。”竹儿有满心的话要问,说出口的却是这一句。
爹,一个人在外漂泊多累,为什么不回家呀。
莫敬韬轻轻一叹,“我还有恩未报,不能回去。”
竹儿沉默了。爹有爹的骄傲。爹不说,他便不问。
“竹儿……”莫敬韬看着竹儿,半晌淡淡的道:“没事别偷跑出来玩,听到没有?”
“谁说……!”竹儿瞪大了眼睛想要反驳,然后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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