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很快就看出,那是kulik。
“唔,吓着你了。”他带着歉意轻声的说。
Katia不知道Kulik回来多久了;他没有换便装,就抱着双臂站在墙边,笔挺的军装外套披在肩头,修长的影子映在墙上。
他们的家布置得异常简洁,连带相框的照片都只有2、3帧;但在那面墙上,却异常醒目的挂着一把日式军刀:那是kulik在远东服役时,诺门坎战役中得到的战利品。“这不是我缴获的,是一个战友送的。”他曾这样告诉Katia军刀的来历。Katia问:“哪个战友?我在婚礼上见过吗?”
对于这个问题,她得到的回答简短而令人震惊:“你没见过,他后来死掉了,我听说的。”
此刻,看着显然刚刚一直在看着军刀出神的丈夫,Katia突然有异种一样的感觉——那是她说不清楚却真切存在的忧虑;她迟疑着问:“战场情况怎么样——我是说,如果这方便告诉我的话。”
Kulik微微笑了笑:“这不是俄罗斯的女人们应该担心的问题。”他走过来坐在床边吻了吻妻子的额头:“再睡一会儿吧,趁着天还早,你还睡得着。”
“abt教官……”sasha下课之后听见有学生在后面叫他。列宁格勒托尔马乔夫军政学院的战役学教员Alexander Abt——教官当然是种正式的尊称,可其实他更喜欢人们叫他sasha。
学院的教学和训练并没有受到战争爆发的影响,大敌当前的列宁格勒保持住了处变不惊的从容气度。但从sasha早上走进教室,听班长喊“起立,敬礼”开始,就明显的感受到了充盈在教室中混杂了忐忑与兴奋的气氛,他看见那些年轻的面孔上带着一种热切的期盼,学员们显然非常希望他们的教官会发表一些关于时事的议论。
但他们失望了,sasha想。
当年在伏龙芝,他也曾经在内心深处渴望一场某一天突然降临在眼前的战争,去实践纸上谈兵的日子里关于驰骋战场的遐想;他至今也不能毫无犹豫地说这种想法已经在他身上消失,但是,他的确已不再会有这种带着太多理想主义和幻想成分的跃跃欲试;战争对任何人意味着的,都不会是荣耀。
也许他的血液正在变凉,失却了作为军人不应该丧失的斗志;sasha在身后的招呼声中站住,转过上半个身子——他僵硬的颈椎在此刻应景的提醒着他,少说话比多说要好。
“您是上过战场的,”追上来的学员急切地问,“您……”
Alexander abt教官打断了他说:“我想,作为军人,尤其是普通一兵,最宝贵的品质就是无条件的服从。”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虽然带着明显的排斥姿态,但似乎十分平和而丝毫不使人难堪,年轻学员在脸色微红的咧嘴一笑之后,并没觉得尴尬。
Sasha也点头笑了一下之后继续往休息室走。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天觉得从教室出来的那条路特别长,阳光从明亮的窗玻璃外照进来,窗棂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这座诗一样的城市,在初夏的时节里,似乎应当满是烂漫的鲜花与笑脸,而他却似乎在草叶沙沙的细微声响中,分明听到了坦克履带碾过地面的隆隆巨响,以及在记忆中永远不会消失的,在那履带下咯吱吱作响的西伯利亚的惨白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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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6-7月间苏军军情通报(部分)(整理):
1941年6月22日,德军发起进攻……6月30日,北面的芬兰军队2个集团军,在彼德罗扎沃茨克和维堡方向向我北方方面军发起猛烈的进攻……7月4日,敌军突破拉脱维亚-俄罗斯边界防线……7月9日普斯科夫弃守……
1941年7月中旬冯勒布元帅向总参谋部的汇报(部分):
……莱因哈特第41装甲军在占领普斯科夫后,继续沿卢加—列宁格勒轴线进击;曼施泰因第56装甲军向东迂回,以求切断列宁格勒与莫斯科的联系……第41装甲军在卢加防线上遭到苏军拼死抵抗,第56装甲军的侧面亦遭到苏军强大的攻击……我军装甲部队合围列宁格勒的计划暂时受到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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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进展的速度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2个星期之内,列宁格勒防线节节失守,城市已处在德芬两军的夹击之下。
陶格夫匹尔斯失守后,斯大林就曾下令撤消库兹涅佐夫上将的西北方面军司令员职务;而仅仅十几天后,新的指挥机构又丢掉了普斯科夫,致使列宁格勒门户大开。气急败坏的斯大林打电话给西北方向总司令伏罗希洛夫元帅,责问道:“普斯科夫怎么丢了?你们打算撤到哪里?撤到北冰洋去吗?”
Sasha觉得似乎很久没见到他的室友了,那是个基洛夫军医学院的外科大夫。7月中旬的某一天他回到宿舍,几乎没认出大字形把自己摊在床上的就是他室友。
“抱歉把你吵醒了。”
“其实我也没睡着……”
Sasha同情的看着他:“伤员很多?”
“不计……其数,”外科大夫一动不动的仰面躺着说,“天啊,我今天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累……到后来我都快看不清楚血管了……见鬼,明明有些病人可以在第一时间得到更好的处理……或许被派去前线的应该是些更有经验的大夫……”
他的声音渐渐又低下去,sasha走到他身边时,他已经又睡着了。
Sasha走到窗前,窗外一片黑暗。一个星期以来,他常常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枪炮声——在这样安静得令人恐慌的夜晚中——他仿佛觉得列宁格勒城外枪炮声在一天天的临近。
托尔马乔夫的同事们见面时的问候已经被对战况焦灼的询问代替,充满了越发浓重忧虑空气中仿佛一根弦越绷越紧;城市的防线不断后撤,德国人的钢铁洪流潮水一样席卷而来。
在残酷的时间和事实面前,曾经的那场引发轩然大波的机械化建军与“骑兵神圣”的争论显得异常可笑。
图哈切夫斯基的鬼魂在叹息还是嘲笑?
想到这里,sasha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他们被呼喝着站成一排,周围全是刺眼的白雪,一个军官草草地宣读了他们的枪决判决书,之后枪声响起,那些在身后呼啸着飞来的子弹都来自他们自己人的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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