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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高中时学校制度还没那么开放,走读生也得上晚自习,全天上课我搁家中时间非常少,一般是十点钟下晚自习,骑车飞奔回家,再补补宵夜洗洗澡,弄完这套基本上两眼皮打架挨着枕头就能睡过去。

睡的是挺快,可惜我睡眠质量打小就不好。几乎从记事起,鲜少有晚上睡觉不做梦的经历。特别是一到了夏天最躁热阶段,那梦做得,跟走马灯似的片刻不带停。最郁闷的是我还净梦些特别不入流的东西,什么杀人放火抢劫强.奸啦,没有不敢干的,只有梦不到的。也怪天气闷,有时心烦的我整宿整宿睡不好觉,半夜经常爬起来发呆,抱着枕头坐床头跟傻子似的,也不知道我那时都在寻思什么。

当时我以为自己心不静不能自然凉,是自身素养不到位,也就没好意思跟我家里人提起过。可直到有天晚上我刚一闭眼迷瞪了小半刻,脚下忽的一坠跟猛掉下楼似的一阵空虚,把我吓得腾一下坐起来了。

夜半,小区路灯白花花的光晃的地板面惨亮亮的,半开启的窗户透过墨绿纱窗刮来一阵不算凉的小风,风中挟了一丝树叶子的鲜湿潮气和一片焚烧纸张的焦糊味,徐徐钻进了我尚且朦胧的脑袋壳子。我愣愣在空气中嗅了嗅,脑筋短路,有些想不通哪里刮来的古怪味道。

这天晚上我不知怎么搞的,特别烦,没由来的烦。躺下几次都被逼着再坐起来扇蒲扇,感觉整颗心像抛进油锅里煎炸烫煮似的,折腾的人都快发狂了。半夜三点我还没睡着,又起来一次,这次我已经受不住快急哭了,焦虑感觉如同围绕在身边的马蜂窝一样不消停,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某种神经焦虑症。

我几乎要对自己生气起来,较劲一般,我盘腿坐在床头,正对床头前面的穿衣大镜,气哼哼跟镜子中的自己瞪起了眼睛。我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着了魔般,只觉得镜子中的自己脸色惨白眼下乌青,乌溜溜的眼珠子死死瞪着显得既虚弱又恶心,让人很想伸出手去掐断他的脖子。

我这么想着,也迷迷瞪瞪这么做了。我像对杀父仇人一样自己掐住自己脖子,前后勒紧弄的喘不上一口气,直掐的脖子上隐隐浮现一道泛红痕迹才松了手,咧开嘴嘿嘿笑着对着穿衣镜子大喘气。

一口一口的粗气像干渴的老牛,我神经在这片声音中逐渐麻痹。直到气息彻底喘匀了,周身都静下来了,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前似乎出现了一件极为古怪的事情——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疑惑伸手摸了摸脸,腮帮子上的肉柔软而松散,丝毫没有长时间咧嘴笑造成的肌肉僵硬。霎时我心渐渐下沉,有点闹不清为什么镜中人在我闭上嘴巴冷冷盯着他的时候,还能咧开嘴冲我笑的邪性。

我闭上眼睛甩甩头,再睁开,再逃避一般闭上。我在黑暗中定下心来深思一番,才察觉原来一开始我根本没笑过!镜子中教唆我掐紧自己脖子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周身一个激灵,我像过电一般倏然睁开眼睛,顾不上思考为什么镜中人跟我动作如此不协调,我直接捞起床头闹钟一把砸向穿衣镜。只听砰一声极大的玻璃碎裂响动,穿衣镜从映出我脸部的地方猛然炸开无数条裂缝。一瞬间我分明看见一抹灰色影子咻一下飞离镜子,钻去了不知哪个方位。

冷汗淋淋,我木然对着已经显现出极度歪曲影像的碎镜手都乱打颤。我妈听到响声第一时间上楼来看我,看我呆坐床头上对着碎镜子发傻的样儿,一个劲儿摇我肩膀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舌头打结不知道稀里糊涂说了些什么,直到我爸也捎着棍子找上来了,我才堪堪回神,泪汪汪看了我妈一会,一下扑进她怀里嗷嗷大哭起来。

当天晚上我吓得没敢继续呆我屋睡,颇不要脸地钻进我爸妈卧室跟他们挤一张床。也幸亏床大,三个人并排不算紧巴,我裹了毯子挨床边闭上眼,心里念叨着就算明天被打死也一定提出换房间的事儿,迷迷糊糊,又闭上了眼睛。

失重倾斜的感觉来的太过突然,我当时不知是睡迷糊了还是鬼压床产生幻觉,分明感觉到床铺一头沉,跟坐在荡水面上小船中一样飘忽。枕着枕头的那边一直一直往下沉,没一会就弄得我头晕直犯恶心。我下意识捂住脑袋想脱离这种糟糕感觉,却分明看到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一个影子。我心咯噔一跳,再三确认我现在是闭着眼睛的,可闭上眼反而看得更清楚,眼前活脱脱是一个面目狰狞如同石狮子一般的怪物,它通体呈幽蓝色,明黄通亮的眼珠像是盯紧什么目标般正一眨不眨看着我……

被注视的压迫感太过真实,单是闭上眼沉在梦中我都吓出一身冷汗。我迷迷糊糊鼓足勇气,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去看,只见一片蓝光刹那在床前烟消云散,房中一片死寂,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我大着胆子坐起身,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又把房间四角仔细扫了一遍。没意外,房中什么都没有。我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梦,被吓着之后产生的连锁反应。可当我再度将信将疑躺好闭上眼时,被蓝色怪物紧迫盯住的感觉又回来了——

一整晚我都没睡着,我把头蒙被子里瑟瑟发抖。我以前也有过类似感应到不明物体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般嚣张。我给吓坏了,完全吓傻了。

第二天一早我很是喜闻乐见的没能爬起床,不知何因莫名发起了高烧。我妈给我量了体温吓得差点把体温计摔碎了,四十度高温给我烧的人事不知满嘴胡话。当天我妈班也没去上,直接送我进医院挂吊水。西药挺牛逼,挂了两瓶我温度唰唰降不少,可惜中午一回家我又烧成了傻逼,迷迷糊糊饭都吃不进去了。

我妈急了,结合我昨晚隐隐透露几句“我房里有东西”的信息,她怕是我被什么脏东西吓掉了魂儿,专程请了神婆来给我叫魂儿了。

一般民间小孩儿莫名其妙发高烧不退,又一直查不到原因,都有叫魂儿的习俗。先不说管用不管用,起码还有个法子能试试,父母心中也好受不少。我爸见我烧的厉害也就没好意思阻拦我心急如焚的妈,由着我妈跟一个老姐姐在房里烧香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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