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死局,”他说着朝棋盘上指了三四个地方,又仔细地讲解了一番,认真的模样看在孙权眼里,他想笑又不能。
——真是纯净的眸子。
干净得连半分杂质都没有。
纯洁得就像一块白玉。白的让人挪不开眼睛,也不忍心玷污。
但是又忍不住想接近,想触碰,想占有。
和那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像。真像。
“伯言,”孙权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有些不甚在意地问:“你以后想做些什么啊。”
陆逊抬起头来,“主公是什么意思?”
“理想啊抱负啊,”没有旁人在的孙权有些随意,脸上的线条也比朝堂上柔和了许多:“你最想做什么?”
陆逊听了,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垂下头去。“主公怎么想问这个了呢,”他的口吻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对的:“伯言自然是想要日后辅佐主公,效力江东啊。”
——一板一眼的回答。
说不上错,却让孙权听着很不舒服。
他反问:“真的?”
“自然。”
“我不喜欢别人和我说谎。”
陆逊一愣,随即抬起头来。“主公说笑呢吧,”他额前的碎发垂了下来,“在主公面前,伯言怎么敢说谎话。”
孙权审视着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幼年丧父,十二岁就撑起江东望族陆氏。九年如一日,他承担得太多。
“你想写诗文,可是你不能。你不想参政,可是你不能。你想安于家业,可是你不能。你无心战场,可是你不能。”
孙权一字一顿。
“因为你嫡长子,是嫡长孙。因为你是陆逊,是陆伯言,你躲不得。就算你不喜欢,你也躲不得。若不是我招天下贤士,几乎是点到了你陆家门口,想必你这辈子都不想和我有半分的瓜葛吧。”
陆逊听得脸色发白。他甚至有些发抖。
——因为确实如此。
他少年时期诗文赋令无一不通,的确只想读写书做做学问,把持家业,无心到这纷扰之中来。
可是他不能。主公下令来,他就必须得去,连半分怠慢不得。他不想,但是又怎么能说?
这话说了,就是大逆不道!一个不高兴,就可能会杀头!
陆氏全家百余口,怎能容他儿戏!
少顷孙权话音一落,他提起衣摆就跪到了地上:“伯言……绝无此意。”
“真的?”
“……千真万确。”
孙权望着他,半晌没有讲话。
陆逊也没开口,两人就这么僵着。
孙权看着陆逊,陆逊看着地。
此时孙权不忍在心中苦笑。自己怎么总是这样,把好好的气氛弄得那么僵。
和伯言也是,和那个人也是。
——罢了罢了。想他做什么。得不到的东西。
他看了看仍旧跪着的陆逊,微笑道:“跪着做什么,快起来。我从来不觉得有人跪在我面前我就有多伟大。”说着伸出手,拉着他的胳膊道:“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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