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勉强地笑笑,我说叔叔你突然这么一本正经的说教让我很受惊吓。
沈琛看样子有点尴尬,喝了一口咖啡,说:“我是奉劝你,人生是苦海,你能放下的就尽早放下吧,你已经死了,你应该去投胎,而不是困在那栋老房子里,你的过去和你已经没关系了,亲人朋友甚至爱人,都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真让人难堪,他说的那么直白,就像一个耳刮子狠狠地抽在我脸上,疼得我都快哭了。
可生与死明明是两个极端,之间的界限却又那么模糊,我以为生死能隔开一切,但是阴阳相隔却未必隔得开人情。
“有个词叫画地为牢。”他说,“你以为困住你们的只是那栋房子吗?”
其实他说的我都懂,早就懂了,那么多年那么长的时间足够想很多事,足够让我把很多事看懂看透,但是懂了是一回事,看开了也是一回事,能放下却是另外一回事。
我又何尝不想早日解脱,可放不下,就是放不下,如果能轻易放下的就不是执念了。
我用了很长时间去想,以前我一直以为我当初会选择死是因为已经无牵无挂了,什么都不惦记了才会去死,可事实证明我不是,我依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死,至于我为什么放不下,也许真的就只是因为那些过去,和过去里的人,也可能不尽然是。
所以我很糊涂,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放下,哪怕像苏向阳那样,知道自己为什么放不下也比我这样糊涂的好。
我在想,说不定我去看看我的故人们,看完了,知道他们过得好就会知足了,想通了,哪怕发现他们过得不好也不会多做纠缠,我明白很多事都不是能凭自己掌控的,活人的事儿,死人也管不着,也犯不着管。
我说:“我就去看看,了却了心事,说不定我就能放下了。”
沈琛怀疑地看着我,我看到他一脸的不信任,其实也难怪,毕竟我就是一缕不知道为了什么滞留人世的游魂,哪怕表现的再无害再友好也不可信。
这世道,对着人尚且要提防,何况一个不知底细的鬼。
“放心吧,”我说,“如果我要害人早就害了,你侄子成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要想做点什么也不难,他又不防着,可我也没干什么不是吗?”
“哦……”沈琛说:“你都上了他的身了。”
我刚拿起那杯难喝的咖啡喝了一口,听到这话直接就被呛到了,差点没咳死,沈琛体贴地抽了张餐巾纸递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我咳。
我呛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说:“那是意外事故,我要存心想上他的身干嘛还找你啊,我也在网上看过小说的,小说里管这个叫走舍,我是个善良的鬼,当然干不来这丧心病狂的事情,你得相信我。”
沈琛说:“哦,我相信你。”
切,看他那表情就不像是相信我,算了,我是不可信的群体,我跟他根本就是两个物种了,这年头同样是人民族之间都会有矛盾,何况人跟鬼?爱信不信,反正我问心无愧。
我问他:“沈炼最近到底在干什么啊?三天两头不见人影,好像还跟人打架去了。”
他凉凉地说:“你怎么不自己去问他,你跟他不是朝夕相处裸裎……咳,坦诚相对么?”
我说您的好侄儿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就不用我说了吧,朝夕相处是,坦诚?开玩笑呢吧。
沈琛说:“哦,那倒是,也没什么,最近不怎么太平,就是你们这些不肯好好投胎去的家伙闹得,平白增加我的工作量。”
我说真不好意思啊累着您了。
之后又坐了一会儿,沈琛把那串珠子弄好了,应我的要求还加固了那截红绳,然后答应和我一块儿去找人。
史政阳的家还是很好找的,路怎么走我虽然已经不认得了,但是大致住在哪个地方我知道,只希望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要搬了家才好。
他是我的师兄,大学的时候是个顶厉害的人物,后来工作了进了一家外资企业,据说人也勤劳踏实肯干,老天爷赏了他一个好脑子又给他足够的好运气,当我刚参加工作每个月领着那点微薄的奉禄的时候他已经在筹备买房了,说真的那时候我真有点嫉妒他,这世上总有人一种人永远顺风顺水,命好的让人嫉妒。
仔细想想,他这辈子最不幸的事估计就是遇上了我,不然他的人生得多完美啊,我就像他生命里的一个污点,这个认知太让人惆怅了。
沈琛开车送我去找人,运气还不错,我去史政阳家的那个小区问了,人还住在那儿没搬,我到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了,天色依旧阴沉,透过沈炼的眼睛能看到周边鬼影幢幢。
我站在他家门外打算按门铃的时候却犹豫了,见了面该说什么呢?总不能说我是你的孟存思放不下你所以来找你了,不是被当成神经病就是把他吓死。
而且我又很茫然,我希望他过得好,却不希望他跟别人好上了,我怕门一开,就发现他屋里有了别人,毕竟已经过去四年了,死人哪儿争得过活人,再深刻的思念也该被时间冲淡了,像杯不断稀释的茶。
那我得多伤心啊。
以前我还活着的那会儿老说,或者是别人老跟我说,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这其实是一种可悲的自我安慰,或者说精神胜利法,钱财,房子,车子,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其实不需要那些,所以没有那些的时候也用不着介怀。但是当我死了之后我用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人死了,对活着的人来说也是身外之物了,只是一个镶着照片的骨灰盒,对死人来说活人也是身外之物,包括感情,以前我们总是把感情这种东西——亲情,爱情,和友情,我们总是把它们推崇的至高无上,但是时间证明感情也不过是身外之物。
死了,就是没了,什么是没了?就是“无”,是一个哲学问题。
这么长时间过去,我都开始遗忘了,他们忘了我其实也是常态,只不过是事物发展的一个必然过程。
我的理性告诉我,我希望他能忘了我,然后幸福地过下去,哪怕是爱上了别人,可我私人情感上又很不能接受,我一方面自私地希望他能记住我,而且余生都在思念中度过,一方面又矛盾地想他过得好。
我既希望他不委屈了自己,又想成全我的这点可耻的私心。
可见死真不是一个好选择,尤其我这样的,死了还不死的干脆点儿,拖拖拉拉的像什么样子,凭添一堆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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