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轻轻按在他肩上,轻得像个灵魂,却重得像个承诺。
萧撄虹惊惶而又恼怒地一回头——他看见那双镶在缥色眼白里的诡绿瞳孔。
“耶拉。”他喃喃地叫了一声。
“我在。”
“耶拉……”他松开德拉加,后退一步,失去重心似的跌到耶雷米亚手臂上,那么软弱的姿势,仿佛刚才的字字诛心与步步紧逼都不是他。他抓住耶雷米亚的手,靠着他的怀抱慢慢滑坐下来,叹息般吐出一口气,“耶拉。”
德拉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耶雷米亚迁就着萧撄虹的姿势俯下身,抬起头对他冷冷地嘘了一声,“走开。”
良久之后萧撄虹轻声问,“就算没有维锦……”
他没有结束那个问句——就算没有维锦,你也会一样这样容忍我,对不对?
他知道耶雷米亚明白。
漫长的沉默之后,耶雷米亚在他耳边轻轻回答,“你不必问的。”
“为什么?耶拉,为什么?”九岁的时候我就敢肆意伤害你,用各种方式,并且莫名知道你完全不会反抗,不会拒绝和解释,那个微妙的威胁,我们都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你说你会杀了我——因为假使不是这样,那种疯狂的、不知名的热望,早晚会让你杀死你自己。
但你宁可这样忍耐着面对,也没有追随它。
“为什么?是因为我的血吗?”
耶雷米亚环抱着他的手臂微微一动,“你知道了?”
“我并不是个疯子啊,耶拉。”他探出脸来,直视耶雷米亚,“是吗?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耶雷米亚扶他起来,牵着他的手像牵一个梦游的娃娃,把他带回房间,让他坐到床上,用毛毯盖住他的脚。萧撄虹驯顺地随他摆弄,抬着脸看他,耶雷米亚坐到他身边,这样近距离地、安稳地注视这个孩子……对他来说,这还是第一次。
就像那些陪伴在萧撄虹身边的人都次第而逝,才换来了他的这个机会。
“我想念小安。”萧撄虹突兀地说,“我每天都想起他,假装他还在这儿,叫我起床,陪我吃饭,带我去玩,给我讲这家里的鬼故事。”
耶雷米亚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回答,萧撄虹微笑,“你连一丁点儿都不肯假装吗,耶拉?就假装一下你有多么同情小安,同情我,不好吗?谁惯得你这么骄傲,是维锦吗?”
眼泪滚滚而下,他却全然不察觉一样,微笑是雨水冲刷着的艳丽花朵,灿然而绚烂。
耶雷米亚伸出掌心接住他的泪水,放到唇边轻轻啜了一口。
他眼里涌上一丝仿佛欣喜的焕然,随即又是冰冷抑郁。
“你是来保护我的吗?”
耶雷米亚没有回答这句话,“不要让格拉齐安在你身边。”
“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比我还疯,可是他什么都没做。”
“他是蛇狩师的弟弟。”
“我知道。”青蓝瞳孔里的忧伤一瞬间转为凌厉,“所以呢?这家里到底发生过什么,耶拉?你们之间究竟出过什么事?除了维锦和我二叔,我现在——还能信任谁?是你吗?”
“不应该是我。”耶雷米亚露出一点古怪笑意,“你知道的,我总是有杀了你的可能。”
“哈,我还以为,你会比这更诚实一点呢——过了这么久,你才打算告诉我,你真的是个恋童癖吗,耶拉?可惜我已经超龄了。”
耶雷米亚直直盯着他好一会儿,萧撄虹泰然自若看回去,视线里的傲慢与挑衅显而易见,泪痕斑驳,一滴泪滑落弯弯的唇角,他微微一挑嘴唇,是个最冷漠的笑,胜券在握的那种。
“安布罗斯饮过你的血吗?”
“什么?!”
耶雷米亚定定看他,伸出手攥紧他的手腕,“你不明白。”他的音调轻如耳语,冷如咒术,“你的味道是不一样的,那些敏感的卓根提斯,他们早就察觉了。”
三塔师匠,龙牙会三御使……可是谁敢抢先承认,在那个九岁孩子的眼中,看到了一个卓根提斯的灵魂?他那个身份,注定了让他身上一切能成为隐秘的,就该成为隐秘。
“现在我们都知道了,只有你不知道,你的血,多么珍贵和蛊惑。”着迷似的盯着萧撄虹的眼泪,他叹息地j□j了一声,“你为什么要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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