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飞渐点点头,「顺便到研究所办点事。」
严寄虎没追问内容,昨天一个晚上已经知道太多事,他不想要在纯粹的工作领域也进逼太多。
他改提另一个问题,「若是遇见其他人,我该怎麽解释我现在的住处?」他知道他的队员们一定会问。
「照实说即可。」
「说我住在你的屋檐下?不会显得可疑,引来你最渴望避免的臆测与流言?」
「你经常收留你的部属,曾经引来过任何閒言閒语吗?」
「当然没有。」
「很好,问题解决。」
他喀答一声锁上公事包,提了就要离开房间,严寄虎却叫住他。
在门边回过身,苏飞渐扬起眉表达疑问,等著他说话。
「我们两个的作风完全不同,谁都知道你不做收留部属之类善心事,怎麽相提并论?」
苏飞渐抬起头,瞪著天花板好一会儿,才说:「假使有人硬要追根究柢,告诉他们这是机密,真的想知道就来找我,我会适当予以回应。」
「……没有人胆敢找你问这种事。」
「问题再次解决,我真的必须出门了。」
他的手又一次握住门把,又一次受到干扰。
「呃,苏飞渐?」
他终於忍不住叹气了,「还有什麽事?」
「路上小心。」
亚卡的副局长僵住了短短几秒钟,「……嗯……知道……」含糊的回应过,他拉开门,匆匆离开,耳根的一点点红色绝对不是严寄虎的幻想。
他没猜错,副局长招架不住一般人的普通日常互动,哪怕只是个简单的出门招呼。
听著大门开关、汽车引擎发动,严寄虎把自己卷回棉被,咧开嘴笑得像一个最快乐的傻瓜。
*t * * * * * *
睡了几个钟头的回笼觉,严寄虎十一点半准时抵达亚卡的停车场。
找到多日不见的爱车,电梯门正好打开,包括副局长在内一共出来七个人。严寄虎认得其他六人,他们都来自资讯与安全部门,私下通常被称呼为黑暗的小手,以安全为名,经常替副局长做一些不见光的勾当。
见到他们出现,严寄虎有些惊讶,对方却个个喜出望外。严队长在场,代表副局长有专人应付,其他人的心理压力就小得多,是没有人不欢迎的好事。
苏飞渐照例坐进严寄虎的副手席,安全部门的六个人另开一辆厢型车跟著他们,一行人顺利在机场接到杜培深的姊姊姊夫,转往研究所。
一样的医疗楼层特别病房,杜培深的伤情不是短时间会有戏剧性变化的那一类,他看起来跟昨天严寄虎见到的没什麽两样,残破的身体,沉静的深眠。
把主治医生介绍给杜培深的姊姊,让对方详细解说伤患的现况,严寄虎没跟进病房,和其他人一起留在外头,隔著大玻璃窗,看著杜家大姊快步奔近医疗舱,手和脸几乎紧贴在舱体的透明部分,眼一眨,泪水扑簌簌掉了下来。
他们姊弟长得很像,杜家大姊宛然是个女性版本的杜培深,严寄虎看得见她的部分侧脸,对方眼里的忧急、疼惜与温柔,他得追溯到遥远遥远的幼时回忆,才在母亲的脸上找到。
他也有个姊姊,在他住院那几天也来过,一次,经历坐立难安的五分钟,说著家里有小孩在等,逃难似的匆匆离去。他的弟弟连露面也没有,姊弟三人只在为双亲扫墓时聚首,一年一次,见面时的气氛永远冰冷,是他人生中的一大遗憾。他知道小杜有小杜的烦恼,人生无法比较,在这种时候却还是管不住他的羡慕与伤感。
默默呆站了一会儿,四周静得有点异常,严寄虎转过头,赫然发现黑暗的小手早就走得乾乾净净,走廊上就剩副局长一个人倚著墙,手里摊开一份文件,视线从纸张上方抬起,扫向他。
往机场的路上,副局长曾说他和杜家亲属打过招呼就要走,刚才也隐约听见安全部门向他报告,说是法院命令已经全部拿齐,随时可以动手。
但是苏飞渐还在这里,远远盯著他,像一名科学家正在观察实验目标。
「你不是和研究所有事吗?别让我耽误你的行程。」
苏飞渐把视线移回手里的文件,淡淡说著,「既然知道耽误了我的行程,就该收起那些无谓的感伤,对任何人都没好处。」
「谢谢你〝温柔″的关怀,我才没有感伤。」他嘴硬地反驳。
「噢,你是说当你露出那种路边纸箱里的小狗眼神,你表达的其实是幸福与——」
副局长的说话声嘎然而止,严寄虎正觉得奇怪,下一秒便听见滚动声,他抬起脚,在一颗大球撞上膝盖前及时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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