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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需要争取的角色是恩尼斯.德尔玛，第一男主角，一个内向苦闷的男人……”说到这个，兰斯看了沃格特一眼。这个角色的性格和沃格特的性格几乎背道而驰。沃格特可是能把阴郁自卑绝望的魅影演成国王的人。

“继续。”沃格特侧头看突然停住的兰斯，比了个手势。

兰斯不太放心问：“你确定没有问题，这个角色？”

“没有演过，不知道。”沃格特诚实说，“当然，我觉得杰克.特维斯特更适合我，可是我不可能出演一个……”他扮了个鬼脸：“我没有办法……”杰克.特维斯特是《断背山》的另一个男主角，和恩尼斯.德尔玛维持一段同性恋地下情。

“你怎么看出杰克.特维斯特是一个？”为了保密，试镜用的剧本只有大纲和一小段的台词。这一幕里，杰克和恩尼斯说起他的“出轨”，恩尼斯由原本的装作若无其事到愤怒到哭泣崩溃。这一小段里，杰克强势愤怒的表现更像一个top。兰斯不歧视同性恋，但他没有接触过太多，有些无法理解。

“别问我，我就是知道。”沃格特说。

兰斯只好归到“同类直觉”的令人费解的范畴里。

“导演是……”

☆、第三十二章 李安

“ang lee。”沃格特戳戳脑袋，“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兰斯靠在凯迪拉克的座椅上低头看文件，闻言，他的眼睛越过镜片看了沃格特一眼：“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不止一遍。我知道，这是一个华人，注意，不是华裔，是移民到美国的华人，导演，在好莱坞非常罕见。但相信我，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导演，不然wma不会和他签约，在1985年，他还籍籍无名的时候。我希望你没有种族歧视，如果你有，最好改正过来，至少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come on，兰斯，我身上还有四分之一的华人血统，还是我最爱的妈妈给我的，即使我歧视日耳曼人——你不得不承认有时他们严肃古板得令人讨厌，也绝对不会歧视华人。”沃格特大呼冤枉，“我是认真的，我觉得我曾经听过这个名字，李、安。”最后两个字沃格特是用中文说的，非常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也许是同名同姓，华人的名字总是差不多读音。你的中文说得不错，你可以和李用他祖国的语言交流，加深他对你的印象。”兰斯若有所思说，“这是一项优势，我们向恩尼斯.德尔玛又更近了一步。”

这时他们正在前往《断背山》的试镜现场。原本《断背山》预计在六月中旬开拍，但由于种种原因一再推迟，其中导演和演员迟迟不到位就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当然，联想到《断背山》的电影剧本早在1997年已经改编完毕，但因为题材太过敏感而遭到无数拒绝，现在好不容易环球的子公司焦点影业决定制作，派拉蒙答应发行，慷慨给出比较宽松的1400万预算，开拍依然困难重重，还得小心翼翼避免消息走漏，以防刺激保守派和反同的宗教人士，剧组面临的窘况似乎就不那么让人难以理解了。

说起来，沃格特能中途插.进去还托了这一点的福。原本被看好出演恩尼斯.德尔玛的希斯.莱杰对参演充满犹疑，一是因为他出道的角色就是一部电视剧里的同性恋角色，这让他遭到不少非议并且一再被怀疑是同性恋者，为了扭转形象他不得不把自己往更硬朗的方向发展，可谓后患无穷。要知道，另一个男主角，饰演杰克.特维斯特的杰克.吉伦哈尔出演《断背山》的消息传出后，好莱坞已经认定他做了一个最愚蠢的决定，还断言他的事业会因此完蛋。二来，2002年、2003年希斯.莱杰的事业渐渐转入低谷，调整过后，他一口气接拍了三部电影，如果他再接《断背山》，数量就要增加至四部，档期极为紧张，相比于再出演一部注定倍受争议并且一定无法获奖的戏，由各大奖项提名专业户的名导演莱塞.霍尔斯道姆执导的，法国传奇影星阿兰.德尔也曾经饰演过男主角的电影《卡萨诺瓦》显然更得希斯.莱杰和他的经纪公司重视。而这一部电影的档期和《断背山》有所冲突。

前置准备到位的《断背山》剧组不可能永无止境地等待他。在限期的时间内依然得不到希斯.莱杰的答复，剧组不得不立刻重新为角色进行试镜。

想要得到角色，导演李安、制作人詹姆士.沙姆斯、另一个主角杰克.吉伦哈尔，还有派拉蒙的荣誉制作人迈克尔.科斯蒂根这四个人的意见至关重要。其中迈克尔.科斯蒂根是最容易攻克的，因为迈克尔.克拉克和他的交情很好——没有人能数得清迈克尔.克拉克到底和多少“迈克尔”交情好，他一向偏爱同样叫“迈克尔”的人，因此年轻的时候他的身边经常聚集各式各样的“迈克尔”。其次是詹姆士.沙姆斯，兰斯和他共事过，知道他并不难被讨好，但他比一般的制作人更尊重导演的意见，尤其是李安的意见，他和李安已经是一对老搭档了。杰克.吉伦哈尔的风评也不错，性格跟沃格特有点相似，很贴近他所饰演的杰克.特维斯特这个角色的性格。唯有李安，虽然是wma的签约客户之一，但兰斯没有怎么接触过他。李安身上有着西方人无法理解的那种低调内敛，温和而隔膜。

兰斯希望沃格特不要在李安面前做出任何不恰当的行为，当然，最好是能讨得李安的欢心。

不过，后来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兰斯的想象。

当沃格特和兰斯抵达试镜现场的时候，那里的气氛不太好。导演李安、制作人詹姆士.沙姆斯、另一个主角杰克.吉伦哈尔、派拉蒙的荣誉制作人迈克尔.科斯蒂根，这些重要人物全部现身，连希斯.莱杰都在，李安正在和他说话，从姿体语言上看，李安非常有耐心，语速循循善诱，好像是在尽最后一刻的努力试图说服希斯.莱杰出演，而希斯.莱杰的表情越来越挣扎。迈克尔.科斯蒂根沉着脸一言不发，时不时对着李安和希斯.莱杰投去一个不悦的眼神。詹姆士.沙姆斯看看迈克尔.科斯蒂根，又转头看向李安，对李安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总之，形势似乎正往对沃格特不利的方向发展。

兰斯.克拉克心里微微一沉，脸上却扬起一抹愉快热情的笑，准备向大家打招呼——

“uncle lee！”沃格特一个低沉惊讶的称呼比他快了一步！

他的声音一向具备穿透力和感染力，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下意识望向他，包括李安。

“沃格？”李安方正斯文的脸上闪过诧异，看到沃格特身边的兰斯，他想到什么，立刻皱起眉头，瞪着沃格特：“迈克尔说的‘惊喜’原来是你。”

沃格特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禁缩瑟了一下：“well，well，uncle lee，我可以解释，我不知道导演是你……”

“是其他人就可以了吗？”李安改用中文说话，声音不高，但可见严厉，“你的父母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沃格特琥珀色的眼珠开始往两边移。

李安的脸沉下来：“你跟我出来！”他向其他人点点头，用英文说：“抱歉，请给我一点时间处理私事。”

这急转直下的场面非常出人意料，大家都面露疑惑。詹姆士.沙姆斯盯着沃格特，他了解李安的脾气，这位好好先生在片场外发火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一向温和到接近温吞，能激起他这么“激烈”反应的除非是非常亲近的人，他可不知道李家什么时候出了一个这么英俊的小伙子！

兰斯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掩饰他唇边不自觉溢出的笑容。因为沃格特被李安拧出去的模样，很像一只垂头丧气的阿拉斯加……

李安把沃格特带到一个隔间，关上门后严肃问：“沃格，我记得你好像还没有满十八岁！”

“已经过了，我的十八岁生日在3月。”沃格特立刻说。他努力摆出无辜的脸，心里却大呼倒霉！

他就说，“李安”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原来就是他从小到大叫着的uncle lee，他的姨父！怪只怪小时候见李安的时候，大人们都让他叫uncle lee，而大人们平时称呼李安大多数称呼他为lee，久而久之，沃格特根本没记住uncle lee的全名叫李安！

事实上，尽管沃格特叫李安做姨父，但他和李安以及他叫“姨”的李安的夫人林慧嘉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过沃格特的妈妈安妮.佩斯顿和林慧嘉是好姐妹，两人在就读美国伊利诺大学时住同一个寝室，而那么巧，林慧嘉和安妮.佩斯顿的中文名林敏嘉只差一个字，她们都认为这是上天赐给她们的缘分，同样活泼可爱的两个女孩子很快成为好朋友。虽然大学毕业后，安妮.佩斯顿很快嫁给沃格特的父亲赫尔穆特.菲斯特，移居德国，但这对好姐妹一直没有断了联系，有时安妮.佩斯顿回美国探亲还会和林慧嘉见上一面。沃格特小时候到过美国的李家做客，还和李安和林慧嘉的孩子打过架。在李家最困难的那段日子，安妮.佩斯顿曾经给予他们帮助。每年菲斯特家都会收到来自李家的圣诞礼物。所以即使很少见面，菲斯特家的孩子都知道李家是他们家的朋友。

在沃格特的记忆里，他对这位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的uncle lee一直印象深刻，除了他的妈妈偶尔会提到“温文尔雅、周到体贴、一往情深”的lee是她心目中最符合白马王子形象的男人可惜已经是她的好姐妹的男人不能肖想，引起他父亲重重的哼声外，沃格特在uncle lee手上从没有讨得便宜，uncle lee总是笑眯眯的，脸上还有一个特别亲切的酒窝，可是他想沃格特做的事，他总能令他听话，以致于后来沃格特见到他就开始发秫——他可是连他严厉古板的父亲赫尔穆特.菲斯特都不怕的人！

沃格特在心里腹诽，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半毫。

李安听到沃格特已经成年后，严厉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慧嘉说过你一直不想当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