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简鸾摸着木牌,轻声道:“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这个家,迟早会树倒墓狲散的。”
他站起来,过去坐在牛车上,将老牛往回赶,在万籁俱寂的夜晚一人独行,只是几日几夜,似乎将他在现代所有受到的教育给剥离去,只剩下一个努力适应现在的生存法则,为自己欠下的人命偿还的人。
回去之后,童简鸾没有一睡好几天,因为在晚上他总是要等铜师父教授他武功,他没有时间可以去睡多余的觉浪费,再者过几天,韩夫人发现那东西根本去不掉的时候,便会来寻他的麻烦。
所以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便是童简鸾的写照。
*
明德帝颁旨,因为去年前往北疆的战士打了个胜仗,今年终于回来了,蓝长钰也将回来,这让韩夫人虽然愁苦于自己的女儿如今面容毁去一半,但相信她的夫君回来之后,便会替她寻回公道。
这也是为什么韩彤会亏待童简鸾的原因。如果连这侯府的主人都默不作声那时候的冷宫待遇,连他都会亲自上去收拾童简鸾,那旁人又有什么不敢的呢?况且他的母亲如今也不在永安侯府。
便是在了,又如何呢?
然而永安侯府位于京城,倘使童简鸾闹出去,终究对她的贤名不好,而且将军回来,她也想早日去迎接,冬天也要来了,便打算着去冬园过冬。
冬园在城外普华山上,是陛下在天元二年陛下赏给将军的。院子因为有温泉,四季如春,冬天里去是最好不过的了。
韩彤这段时间没有找童简鸾的麻烦,不是不想,而是想怎样才能一举将对方给除去,那么多年没有除掉童简鸾,不过是看他无害,想着留下来看笑话也不错。
当年童书桦压了她多少,她不能在童书桦身上找回来,便想着在她的儿子身上找回来。而如今这个小丑一样的人忽然像刺猬一样让自己变得无处下手,那么韩彤便不得不法子,让童简鸾死了,却又死的像意外。
于是她找来了自己的大女儿蓝元笙,然后问了她的主意。
她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女儿是聪慧的。
童简鸾这天接到人通传的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去!”
那来通传的人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姿态很是卑微,想是明白了如今童简鸾在府上的地位,由不得他歧视,“小人只是个传消息的,这……少爷,您这般回绝,小人不好通报啊。”
他哭丧着脸,好像如果他说一句“童少爷不去”,就会被人打死一般。
于是童简鸾去找了韩彤。
这仇人见了,分外眼红,韩彤却不得不给童简鸾一份面子,哪怕是虚伪做作,她也是要将童简鸾拉着往冬园去的。至于原因,很简单,一来冬园离在城外普华山,到时候迎接他父亲的归来,很是方便;另一方面,就是童书桦在兰音寺,而普华山离兰音寺,又近了一步,每年他都是要去见他娘亲一面的,不见,便没尽了孝道,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你听听,这真是一番好话,全都是为童简鸾着想,看起来真是一幅慈母图,当然如果她演技更好些,或许童简鸾可能会相信她一分——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我以前怎么没听过这样的规矩?”童简鸾淡淡的戳破韩彤的谎言,原主根本没有去冬园的记忆,每年到了冬天,他那个院子冷的好似冰窟,连烧火的炭盆都没有,再加上原主身体不算好,所以每年都过得死去活来。
叫他相信韩彤喊他去冬园是妥协的表现,那还不如他一头去撞死的好。
☆、 第18章 冬园(下)
“你那以前不是没有成年么,今年弱冠了,总归是要去见你母亲一面的,不是么?”韩彤强笑道,“况且哪里有母亲不想念自己的孩子的呢?”
连这话都说出来了,童简鸾再拒绝下去,那估计明天整个京城都知道他如今连母亲的面都拒绝见了,不仅败坏了孝道,估计都枉为人子了,虽然他根本没有看出来那位生“他”的母亲有哪一点像母亲的样子,连孩子都忍心抛弃,万丈红尘身后事,直接出家,心有多狠,一见便知。
但想到她十月怀胎,然后经历了天下最痛的痛生下原主,给了自己一条性命的面上,童简鸾还是感激的,能活着,谁都不想死,他只消小心些,不信韩彤还能闹出来幺蛾子。
“倒是多谢夫人了。”童简鸾场面话说的倍溜,“不过难听的话放前面了,蓝元宁脸上的东西,除了我,这里估计没有人能解的,所以韩夫人,还请手下多多留情呐。”
他说罢,一撩袍子,起身边走。
韩彤在身后咬牙切齿,然而听到童简鸾的话,仍是不放心,便去小女儿的院子里看一眼。
这看一眼不要紧,韩彤发现她把早上放过来的东西又给摔了。
蓝元宁如今带了个面纱斗笠,把脸蒙着,她身边的侍女都胆战心惊,生怕她一个心不顺,就抽她们鞭子,个个走路都打颤,对于杂事,能避则避,一点也不愿意上前。
“娘亲!”蓝元宁看到韩彤进门,直接扑了过来,在她的怀里大哭大闹,“你去杀了他!杀了那个贱-人!”说着掀开自己的面纱,露出里面惨不忍睹的面容,赫然是起伏不平的疤痕,像是长了什么怪肉一般,黏在脸上,十分恐怖。
第一天的时候还只是红痕,蓝元宁用胰子洗的脸都破了一层皮,可还是没有把那些东西洗掉,没有办法,只能睡觉。然而一夜过去之后,早上过来叫她的丫头直接把盆子摔了,吓的跑出去,蓝元宁对着镜子看了一眼,便把镜子都抽飞了。
那里面的不是她!那个半面脸上长着肉瘤一般可怕东西的,绝对不可能是她!
蓝元宁这辈子没有其他骄傲的,论诗词歌赋策论辨义,她皆不如她姐姐蓝元笙,可那又怎么样?她姐姐长的终究不如她好,在蓝元宁看来,女人长得美,以后才能笼络丈夫的心,不然怎么叫“以色侍人,见色起意”呢,这终究是要有个色的。
然而如今,她所依仗的,都没有了。
都怪那个贱-人!蓝元宁气的发狂,她现在是半点不敢把自己斗笠上的面纱掀起来,不愿意看到自己那副面孔,每每想到便心恨,恨不得把童简鸾那张脸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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