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玉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表情,他慢吞吞地抱着酒壶从床榻上爬了下来,又磨磨蹭蹭地挪过来坐在篝火旁,待了半天之后,终于有点苦闷地看着铁锅开口道:「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也都打结了……」
上官惊鸿有点无语,说实话他打心底没觉得这有什么,与之相比的话,显然是吃好东西更重要了,于是他只是默默地拿起一旁收拾好的凹形瓦片呈了点儿热粥转身递给了段景玉。
「我想洗澡……将军,下面有条小河对吧?」段景玉接了瓦片,可是一张俊美的脸上却越发可怜兮兮起来。
上官惊鸿凤眼里划过一抹无奈,低声说:「你伤口没好,不可沾水。」 「胳膊可以不碰水……」
「那要怎么洗?」
「将军帮我!」
「……」
上官惊鸿虽然心中觉得要帮段景玉洗澡无论如何都非常尴尬,可最终还是经不住段景玉那软磨硬泡的劲头应了下来,选了正午日头最暖和的时候背着段景玉跳下石台,到了下面的小林子里。
这几日两人喝的水便是从这条小河里盛出来又煮好的。
河里并不深,在河边往下看去几乎是清澈见底,让人心中只觉得清爽怡人。
两人到了下游处,正好河中有块巨石便一跃而上落了脚。
段景玉一见那清澈河水立刻就来了精神,看样子似乎是真的受不了自己身上都是泥污血渍、站在石头上就开始解衣服,然后很快就迈进了及腰的凉凉河水里。
上官惊鸿最初有些发僵尴尬,却一时发现他暂时也不需要帮忙,便就在大石上闲目盘腿坐了下来。
再说段景玉那边,河水虽然凉丝丝的有些冰人,可是他这么猛地跳进去的瞬间却还是感觉一阵的清爽舒畅。
段景玉极爱干净,平时在京都里更是讲究细致得厉害。
如今在这峭壁洞穴中,虽然不能再那么娇贵,可是浑身脏污却还是让他不能忍受。
虽然是如此,段景玉倒也没忘了把左臂举起到水面之上,单单靠右手在身前有些别扭费劲地用河水擦洗着身体。
约莫是过了盏茶工夫,本来一直闭着眼睛的上官惊鸿忽然觉得脸上一凉,他猛一睁眼,却是看到了段景玉光着身子爬上了巨石,用指尖戳了戳他。
一双桃花眼笑得弯成了月牙,那点红痣就在眼前艳丽地晃动着。‘上官惊鸿一下子慌了神,也不知道自己该看哪里,只得扭过头哑声道:「段、段侯爷……」
段景玉狡黠一笑,轻飘飘地道:「将军还得帮我洗一下后背和头发呢。」 上官惊鸿说不出话来,只好呆呆地跟着段景玉跳下了河里。既然是要帮对方洗的话,自然就不可能再把目光躲闪开来。
段景玉虽然一张脸蛋俊俏好看得近乎女相,可是那修长的体态却着实是个英挺的年轻男子。他不似官惊鸿那般久经沙场,身材一看就如头精壮彪悍的野狼,但是也明显能看出经常有在强身健体,身段秀逸挺拔,肌肉和骨骼的线条非常简练漂亮。
上官惊鸿把段景玉的长发撩到身前,然后才捧起水在颈背处擦拭着,手臂有些微妙地僵硬起来,随即终于强行控制住心中乱七八糟的思绪,专心帮段景玉清洗起来。
「将军……」
段景玉背对着他,淡墨色的发丝浸湿了之后,如同柔亮的缎子一般散发着光芒。
「嗯。」上官惊鸿低低应了一声,却没想到良久良久都没再听到段景玉说什么,两个人静静地站在清凉河水间,只有身旁潺潺的水声。
「我小时候就过得不开心。」
上官惊鸿没想到过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居然忽然又听到段景玉突兀地扔出了这么一句话,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所幸段景玉似乎也没有要得到回应的意思,而是自顾自继续讲了下去。
「段家乃禄王朝的望族,而我父亲段越天更是当朝丞相。旁人以为我定是自小养尊处优、无忧无虑,实际却全然不是如此。四岁那年我母亲于氏就离开了丞相府,至此毫无音讯。我那时年幼,只以为是母亲有事要远行,直到后来才从府外铺天盖地的风言风语中明白过来母亲是与一个小小的武官一同离开了烟华京都。」
上官惊鸿的手臂微微僵在了半空中。
段景玉毫无察觉,只是平淡地继续道:「我再也没见过母亲,其实如今也没什么难过的感觉,她离开得实在太早……我权当根本没有过母亲。只是那时我还太小,她突兀地离开之后,我便只能越来越黏着父亲,生怕他也一下子就不见。可是也就是从那时起,父亲就变得沉默寡言,就连对待我也是越来越冷淡漠然。」
「我如今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三岁之后的童年,永远都是一个人咬牙努力练剑、看书,我并非天生喜欢如此,只是想要借此让父亲多看我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其实有些事当真妙极。我父亲是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小小武官如何能与之相比,但我母亲就偏偏是与他私奔了。更妙的是,这二十年来父亲因妻子与外人私奔的事饱受议论,可却再也没有续弦。
后来我渐渐长大,许多事便也自然而然地明白过来,父亲太爱母亲,更忘不了母亲,当年的事是在他骨里血里的一根刺,以至于根本不愿意面对哪怕只是长得极像于氏的儿子。
想想也是,自母亲离开之后,我对于父亲的记忆便只是一个戴着漠然面具的陌生面容。他从不训斥我、甚至偶尔教导我的课业,可是那张脸永远没有任何温度和情感。
他不想看到我这个儿子,也根本不喜欢我。自我明白这一点后,便不再奢望任何来自父亲的温情。但无论我心中作何想法,在人前我们依旧是中规中矩的父子,我亦待他恭恭敬敬、绝不露出半点端倪。直到成年后封侯,我没耽误哪怕一天,就此搬出了那冷冰冰的丞相府。」
上官惊鸿静静地听着,忽然觉得心中一片酸楚。
旁人眼中的段景玉总是光鲜俊俏,那长乐小侯爷的名头永远与风流浪荡、名酒美人相伴,谁又会知晓当年小小的段景玉在偌大的丞相府里,该是多么的孤独无助。
「你看……将军,我就是这么长大的,很可笑吧。」
段景玉说到这里,把目光遥遥投向了远方,有些落寞地笑了笑:「以前我总觉得这世上所有人都是虚伪的。于氏不爱段越天,最初却还是嫁了过来;齐寒疏说他爱我,可是面临危险却丢下我跳窗逃跑;段越天明明不愿看到我,但身为丞相却依旧要维持着所谓父亲的庄重伟大。而我是其中之一,亦或是其中最虚伪的一个。 」
有时我甚至厌恶自己,我讨厌虚与委蛇,却又热衷于处处留情。或许是小时候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日子太过难熬,于是长大了,便变本加厉地害怕寂寞。最初遇见将军时,我的确是并未想要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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