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有没有把我赶出师门,你永远是我师傅!我绝对会成为天下第一的完全剑士!我会去做修炼旅行,让全世界都知道谁是世上最伟大的老师。所以师傅……”索龙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好,感觉像是当年古依娜死后在她坟墓前立下的誓言,于是像急着补偿什么似的改口道,“对了,师傅,我离乡后我们还没有正式较量过吧,我们在术后比一场吧,你不会怕我吧,你一定会来吧!?”
师傅虚弱地转过眼珠,朝索龙苍老地笑了笑。
“你一定会来吧,你要不来,我就天天欺负你女儿,直到你出现为止!”
索龙戳着达斯琪脑袋说道。达斯琪恼怒地一摆手,像轰苍蝇一样啪一声打掉索龙的手。因为刚才太匆忙,达斯琪没有戴眼镜,眼镜落在病房前的长椅上了。师傅朝达斯琪温暖地笑着,眼里浸透泪水。这一刻索龙可以感受到,他这副温柔到骨质里的笑容并不是对达斯琪笑的,而是看到了成人后的古依娜。师傅的头发散乱着,没有梳平时的马尾,也没有戴那副圆圆的眼镜。外表上的改变,让人有种奇怪的感觉。褶皱凸显出来,白发袭染了鬓角。较十几年前,他苍老太多了。他那副微微眯起眼睛、一脸苍白又温暖的笑容,大概会让索龙一生铭记。
两个小护士一边往手术室里推一边轰着随床跑的三个人。索龙刻意注意了一下她们,这两个护士都挺奇怪,其中一个护士脸上全是针线缝合的痕迹,另一个长得挺好看,就是走路时是蹦着走的。从护士裙下面延伸出来的不是腿,而是粉红色的鱼尾。
“我说……你这么走路不累么?”索龙拍了拍那个蹦着走的护士。
“我习惯了。”那护士从档案夹里抽出一份打印文件,最上面的标题写着《手术同意书》,“你们谁是家属?签一下。”
索龙刚要搭话,卡立法伸手把东西接过来:“我签,我是他女儿。”
chapter.06(九)
傍晚的街区,街角积着昨天的雨水。空气里湿度很大。罗宾穿着带字母的粉淡淡的T恤,浅色牛仔裤,白色的高跟凉鞋。腰上配着很宽的腰带。她没有背书包,作业已经在课上做好了。那个黑色的迷你包和满是涂鸦的课本都被她丢在书桌里。
近来每天的事都很多。多得快要炸开脑核。她来到了“grandline”酒吧,饮了几杯高度伏特加,吃了一些黄瓜条。胃里有热滚滚的灼烧感。幸好这里的制冷设施不错,不然此时大概连内衣都湿透了。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估计外面的公路又堵成一锅粥了。她有些困了,舞台上还冷清清的,“放学后茶会”还要一小时才开演。罗宾趴在吧台上,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台面上有深棕色的红木花纹。木质深处散发着幽沉的暗香。酒吧里灯火昏暗。唯一的吧台上的几盏灯虚弱得像遥远的星星一样。这里是深夜的宇宙吧。吧里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嘈杂,而内心却越发淑静。闭上眼睛,今天的记忆被切割成一幅幅画面。她并没有刻意去想,这些东西都是随生理意识自然回映在脑里的。首先是山治离开时,那副失望的眼神;然后是班里那些同学们各式各样的冰冷、恐惧或者憎恶的表情;再往下,是白盈盈的手机屏上娜美的短信;最后是男生A悲伤的眼睛,和回荡心房的那句简单又无比复杂的“对不起。我爱你”。
这些事太多了。太累了。
酒吧的数台柜式空调噗噜噜不断向室内输送着白寥寥的凉气。罗宾趴在吧台上睡着了,身边的黑暗和虚弱的光瞬间包裹过来,感觉像沉睡在潮湿的石洞里。不知过了多久,罗宾被乳沟里的手机吵醒了。手机是振动模式,振起来的时候吓了她一跳,胸脯上酥麻麻的。手机上没有显示来电号码,只有“私人号码”4个汉字。
“哎。”
“是罗宾小姐吧。”
“哎。”
“我是寇布拉,是薇薇的父亲。薇薇和你在一起没有?”
罗宾怔了一下,脑袋顿然清醒了许多。没想到竟是阿拉巴斯坦的国王。
“薇薇不是和娜美住一起么?”
“没有。薇薇如果不回家住的话,每天放学肯定会和我打招呼。今天她没有回家,也没打电话。她的手机关机了,娜美小姐的也打不通。我叫贝尔去找她们了,娜美小姐家里也没有人。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娜美的事,罗宾也非常担心,大概现在薇薇和娜美在一起吧。现在娜美一定非常低落。看白天山治那个急匆匆的样子,应该是去找娜美了。罗宾也很想去找她。但找到了又怎么样呢,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什么样的脸面面对她呢。她大概死也不想再见到她了。罗宾稍沉了一会,回复道:
“娜美最近遇到些情感波动。她需要一个人解决些问题。薇薇平时很黏娜美,应该和她在一起吧。我从早上就开始给娜美打电话了,每个课间都打,但她的手机一直没信号。我想……不会是丢了吧,被什么人捡到拔了SIM卡。”
“啊……”国王长长一口气沉下去,黯然片刻,又问她,“她们平时都去什么地方?”
罗宾告诉他几个她们可能会去的地方,分析了这些地方的区域范围,和所有放松身心的娱乐场所。挂上电话,她继续趴在吧台上,眼睛里透出一抹哀凉和疲累。
手术室的灯亮起来。这是一次争夺生死的旅程。师傅带着憔悴的笑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朝他们稍稍伸了拇指。索龙和卡立法都对师傅说了许多,只有达斯琪因为笨拙,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抱着师傅一个劲地哭。后来或许是悲痛过度了,意识有些模糊,最后乓一头倒在卡立法肩上一动不动了。索龙找来了刚才那个蹦着走的人鱼护士,护士在手术室旁边给她找了张空病床让她小憩一会。索龙和卡立法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坐下来。手术室的门是完全封闭的,白展展地立在地上,跟墙壁一样坚固。没有缝隙,没有门窗。
卡立法两手抱在胸前,右腿搭在左腿上,视线停在那扇厚实的白木门上。大网格的长袜分割着腿上细白的皮肤。索龙两肘戳在膝盖上,表情和卡立法一样略显严峻。两人坐在同一长椅上,之间只有一人的距离。
“哎。”
索龙叫了她一声。索龙还是弓着身子,两手手指交叉起来搭在嘴前。卡立法望着索龙的后脑和肩膀,眼睛里还是湿润润的。
“嗯?”
“刚才……一直想问你。你怎么也管师傅叫爸爸?”
“啊……这可话长了……”卡立法长叹口气。
“师傅这个手术大概要好久……你说点什么吧。这么干等着,心里都不好受吧。”
索龙望着那扇门上面“手术中”的灯牌。灯牌右侧挂着一只乳白色外壳、黑色指针的挂表。粗粗的指针指在6点过10分的位置。卡立法把眼镜摘下来,揉揉略显红肿的眼睛。想了想索龙说的,觉得也是。等待手术结束,时间越长越是种折磨,这就像超越地狱的过程,或者是那种漫长的逃生类的电脑游戏。当这扇门打开的时候,就是宣布成功和失败的时刻。这一刻大概要比查询高考成绩那刻刺激百倍吧。
卡立法同样看了看门上的挂表:“那……我从头给你讲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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