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戴手套做的,不过……这个季节戴手套,马上会被怀疑的吧?”索龙沉了沉,又说,“是不是应该查一查班里哪个人包里有手套?只要是带手套的,就说明他是‘涂鸦者’之一。”
“我和卡库今天查过了。你们班没有人戴手套。”
“这里面怎么着也该有男生A吧?我看他这两天总往学校跑,昨天我还看见他在四层楼道口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干什么。B跟他在一块。”
“昨天……”
“嗯。你想,那种人,被学校开除肯定心怀不满,他平时潜伏在学校某个地方伺机偷偷出来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是么……”卡立法调整下姿势,她明显感受到因为怀抱索龙的手臂,乳沟里已闷出潮湿的油腻感,“你平时没少跟罗宾闹,应该挺了解她吧?”
“谁跟她闹了,每次都是她跟我闹!”
“好好,我知道了。等下你把她的事跟我详细讲一讲,丁点别落下,既然你们之间没什么,就没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吧?”
索龙沉沉看她一眼,“啊”了一声。
两人就这么手臂缠在一起在手术室的长椅上守候着。大概过了一小时左右,因为不安,又醒过来。潮腻的空气里可以嗅到彼此细小的气息,并且可以敏感地察觉到对方是何时醒来的。
“打算一直陪在这儿么?”
女子用一种刚刚好可以震响声带的话音问道。女子的大腿还是被蚊子叮了。她穿得太少,太惹眼。黑色的漆皮短裙与筒袜间的大腿上鼓起挺大的形状奇怪的包。卡立法一直在拿手挠它,白皙的皮肤已经被她抓红了一大片。索龙不时会注意她的大腿。
“当然,”男生不满道,“那可是我师傅啊。”
“不是被逐出师门了么?怎么还叫师傅?”女子娇媚地笑笑。这个笑让索龙想起罗宾恶作剧的样子。
“那又怎样,我才不管那些。师傅就是师傅。”
“原来如此。你们的感情确实很深呀……”卡立法察觉到索龙不大高兴谈这种话题,于是话锋一转,抬手指了指长椅上索龙另一侧的浅色纸袋:“来的时候我就挺在意,那是什么东西?”
“啊,是……我的校服,还有人送的寿司。”索龙坦诚道。
“校服和寿司?”女子拿诡异的怀疑丈夫偷情的眼神暗暗打量他,“这个袋子也太可爱了吧?”
淡蓝色袋子上面镶着无数的白色小星星,星星间还有个闭目坐在新月上的卡通少女。
“这个袋子……是、是别人送的,和寿司一起……”
索龙赶忙把袋子往身后掖了掖。卡立法见他紧张害羞的样子,又按耐不住笑了笑:“谁送的?那个给你做‘佛跳墙’的神秘女孩?”男生吞吞吐吐“嗯嗯啊啊”发了几个音,还是没说出一句像样的话。
“是另外一个吧?呵呵呵……你还真有魅力,小帅哥——”卡立法凑过去吻了吻索龙的脸颊和下巴磕。男生红着脸连连闪躲。
那女子笑得很温柔,不过闹归闹,索龙可以看出来,卡立法其实并不高兴。大概是为了调节气氛,刻意摆出那副样子。
从白素素的挂表看,已经过了9点了。师傅的手术超过了3小时,大概进行了三分之一左右。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旅行’中的小驿站了呢?死神有没有扛着镰刀化为透明的灵体坐在师傅身旁搓手期待着什么。
“我去买些晚餐来,你肯定也饿了吧。”女子说道。
索龙一边擦脸上的口红印一边不高兴地“喔”了一声。
卡立法去附近饭馆要了三个菜,五盒米饭,还有两大瓶矿泉水。打开红色长形皮夹,里面所剩无几了。卡里的钱也是。大部分钱都用来垫付医院押金。押金的钱还包括达斯琪和师傅的存款。
填饱肚子后,卡立法翻出了索龙书包里的英语课本,她打算趁机给他好好补补。但没过一小时索龙就仰在椅背上睡着了。卡立法想把他推醒,他却一头倒在卡立法肩上。看来读一本自己不喜欢的书确实有助于睡眠。不过也好,尽管楼道里有点闷,但被他依靠的这种感觉很好。她享受着这种时光,并且中间夹杂着顿然失重一样的担忧和恐慌。视线盯着深白挂表上的黑墩墩的分针。表上还有深红色,很细很细的秒针。那指针在空间里咔嚓咔嚓咔嚓,好像时间的老人在身旁一下下捏着指骨一样。秒针的声音越来越大。空气被震得出现裂缝。耳膜好像被一根小草经轻一下重一下地戳刺着。随着索龙睡眠的深入,卡立法心中的孤独变得宽广起来。好像午夜被路灯照射的影子,路灯的铁罩上倒挂着一只缓缓打开翅膀的蝙蝠,于是水泥地上的影子也缓缓放大了。
渐渐地,她的眼睛也有些模糊了。
chapter.07(十)
在梦里,索龙在一个长长的隧道里奔跑。隧道漆黑一片,四周毫无景物,也毫无杂音,所有的声音都是来自于自己:太阳穴传来的嗵嗵搏动声,还有自己枯燥单调的脚步声。如果不是有地心引力,根本分不清哪是上哪是下。唯一的方向就是前方尽头带着圆圆亮光的出口。
跑到出口处,索龙顿然见到一派令人震惊的景象——是岩浆,如同泥石流一般滚滚流动的无边无垠的岩浆海。出口正下方有个方形的“岛”,与其说岛,更像是个“场地”,地上铺有规整的淡土色的砖块,就好比“天下第一武道大会”的场地。“场地”四周包裹着无际的岩浆海,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孑立在大海中央一般,四周除了岩浆一无所有。
耳旁混有咕隆咕隆大规模岩浆流动的声音。这声音如同细密的大雾一般在耳蜗中回旋。“场地”上有几个人:师傅;卡立法;达斯琪。师傅像耶稣一样被钉在场地边缘的石质十字架上,师傅的手脚均被钢钉刺穿,血液顺十字架渗到地砖上。四颗钢钉每颗有6寸长(好比20cm的学生直尺),有钢笔一样粗。卡立法和达斯琪好像在设法拿剑撬开师傅手脚的钢钉。十字架前的地面有一小道裂缝,裂缝中喷打着白浓浓的蒸汽。两个女性的发梢如丝布般不规则地抖动着。达斯琪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汗水由衣襟滴下来,落到石砖上,又很快被烤干。卡立法解下外套为达斯琪遮挡着蒸汽口,那些白气就如同从火焰兽鼻腔里喷吐出来的一般。卡立法虽戴着眼镜,却依旧睁不开眼睛,绵羊般肥厚的蒸汽团熏得她泪流满面。灼热的水滴顺镜片一颗颗落到乳沟里,同肌肤上黏答答汗液融为一团。她尽量扭着头,抓着外套的双手散发着撕扯般的灼痛。
达斯琪心乱如麻地撬着师傅手脚上的钢钉:女孩的手有些笨,眼镜上都是水汽,只能模模糊糊看个轮廓。她把“时雨”侧过来,用剑刃插进钉帽与皮肤间的缝隙,慢慢把钢钉往出挑,挑出几公分,用单手抓住,接着用力一拔,血液喷射出来,就如同打开一瓶香槟盖子。心里有些受创,每拔下一颗钢钉都是这副光景。难过地不知如何是好。她从没见过师傅浑身鲜红的样子。地面有些晃动,那深白色的石质十字架也在跟着晃动。十字架刚好卡在场地边缘,再往后一公分便葬身火海。这“场地”仿佛要随时垮塌,一刻不能耽误。她们心里痛苦极了,达斯琪一边哭一边焦急地摆弄着。她两手沾满了鲜血,低头擦一擦眼泪,眼角留下一抹斜长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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