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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以前还能说话，经常惋惜的说：＂以前的地多贵啊，奋斗一辈子也买不起一个小房子，哪儿像现在。＂

然后他又会说：＂以前吃的东西真多啊，想吃什么吃什么，吃不光的还扔掉，哪儿像现在。＂

福不知道他口中的以前是什么样子，他才十岁，从懂事起就和爷爷两人住在这个地方，什么也没有，要天天出去找吃的。住在泥巴房子里，不知道前是什么东西。

爷爷很喜欢讲以前的事，什么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之类的，第一次听得时候觉得很神奇，第二次听觉得很向往，第三次听觉得很美好，后面越听越多，只觉得烦。福觉得爷爷不能说话了还好一点，他形容的那么好，可他们一辈子也不会亲眼看到。

他回到家，把鸡蛋敲到一个豁口很大的瓷碗里，端到爷爷身边，说：＂爷爷，今天我捡到一个鸡蛋。＂

爷爷看不见东西，说不了话，也不能下地走路，整天躺在泥巴砌的炕上，除了吃东西再也做不了别的。他瘪着没牙的嘴吸了口蛋液，还满足的咂了咂，满脸皱纹挤到一起，像朵盛开的花。他看起来很老，可能六十岁，也可能七十岁，也可能八十岁，谁也不知道。他很久以前就哑了，在没哑的时候他说过自己几岁，福忘了，但他记得爷爷说福十岁，爷爷哑后就没办法知道自己几岁了。所以福一直十岁到现在。

爷爷说过，一岁就是一年。十岁的福问，那一年有多长啊？爷爷说，一年是十二个月，一个月三十天，一年总共三百六十五天。十岁的福问，那一天又是多长啊？爷爷说，一天就是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月亮升起来又落下去，这就是一天了。十岁的福说，原来一天这么长啊。他记忆中的太阳永远泛着朦胧的光，很久很久才升起来，又很久很久才落下去。至于月亮，那是什么？

爷爷说，不，以前的一天不是这样的。他努力的想给福形容，却发现自己贫瘠的词汇形容不出其万一。

他悲伤的想，他曾经那么美好的青春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福喂完鸡蛋，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可能很久，也可能没一会儿，但找东西吃是他必须完成的工作，也是唯一的工作。方圆十里每一寸都被他翻找过，如果不想吃腥臭的青蛙，就只能跑更远。

他运气很好，在泥污里左翻右拣，找到了一块破布，又在一颗矮小的树上摘到了几个干涩的果子。不管什么时候，植物的生命永远是最顽强的，给泥巴就能生根，给水就能发芽，还不忘结出几个果实，造福快灭亡的人类。

其实人类才是最顽强的。

福才懒得想那么多，他几口把果子啃掉，差点被坚硬的果核崩掉牙。他把破布用水洗干净，晾在他家旁边的树杈上，兴奋的想，等布晾干，他也有一条围巾了，还是红格子的！他满意的蹲在树杈旁边。

福第一次见到围巾是在小花的脖子上，小花就是失明中年妇女的女儿，比福矮一点，特别喜欢跟着他，但福却一直不喜欢她。

有一次，福和小花打了一架，福恶狠狠的说：＂你不要在跟着我了，你很烦知不知道？＂

小花说：＂我可以跟在你身边不说话。＂

福说：＂你干嘛非得跟着我？跟着你妈去！＂

小花说：＂是我妈叫我跟着你的，她说你以后会做我老公，我要一辈子跟着你的。＂

福气急了，大声道：＂谁要做你老公啊？＂

小花说：＂这里就我和我妈两女人，你不做我老公就要做她老公。＂

福被她说的吓了一跳：＂我谁也不要，我不结婚，行了吧，你很讨厌知不知道？＂

小花难过的说：＂可是我很喜欢你啊，你讨厌我哪里？＂

福说：＂我讨厌你脖子上的那个包！＂

小花哭了，福走了。他说的实话，的确是讨厌她脖子上的大包。小花一生下来就有，只不过小时候没那么大，后来越长越大了，福也越来越讨厌她。那个包让他一看就浑身发麻，比小花黑黑的皮肤还让人讨厌。

只是第二天，小花又跟在福屁股后面，脖子上的包用一块破布挡起来，她高兴的说：＂这是我妈给我的围巾，你看不到包，就不讨厌我了吧？＂

福说：＂我讨厌那块布的颜色，丑死了。＂

黑黑的，绿绿的，脏脏的。这让他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座大山，就是这种颜色，看上去死气沉沉。但小花很喜欢，一天到晚用它包着脖子。福厌恶的离她远远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福也有了围巾，他要戴出去让小花知道什么才叫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你蹲在那里干嘛？＂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福抬头，立刻高兴的跑了过去。

他说：＂杰克！你怎么来了？＂

杰克摸摸他的头，手指干净又好看，他笑着说：＂我来看看你和爷爷，今天很高兴？＂

福一脸享受的让他摸，又拿那块布给他看：＂我今天找到了一块布，好看吧？＂

杰克点点头：＂很好看，你准备用它做什么？＂

福说：＂我要做一条围巾！＂

杰克说：＂和小花的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