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如此反应,皆因韩若壁句句说在了点子上。
韩若壁继续道:“由此可见,你的字与颜鲁公、柳少师相差甚远,所以,就莫要拿他们出来相提并论,自取其辱了。”
见薛有行脸色发青,他又撇了撇嘴,道:“至少以后别再被我瞧见。”
其中一个托儿忍不住跳将起来,哼了声,怒道:“象鸡蛋里面挑骨头,猪肉里面找鱼刺的事,谁都会。真有本事,你也写副字来比比看。”
韩若壁摇手,道:“不用比,我承认写不过他。”
r> 那个托儿傲然道:“那你凭什么说薛先生的字有毛病?”
韩若壁笑道:“瓜甜不甜,吃到嘴里就明白,并非精于种瓜之人才知道。何况我写字的水准不高,可鉴字的水准却是不低。”
另一个托儿索性撕开了脸,站出来道:“你说这么多,无非瞧不起我们这些街头卖字的,特意消遣我们来的!”
韩若壁连连摇头,道:“宋时的范仲淹,年少贫困,因为两餐无继,曾到街头卖字维生,后来考得进士,自此官至宰相,位极人臣。有他这颗珠玉在前,我又岂敢瞧不起街头卖字之人?”歇了口气,他又坦然一笑,道:“不过就字论字,消遣你们倒是真的。”
正说着,韩若壁的目光随意扫过周围的人群,忽然瞧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异常清澈而显得与众不同的眼睛;
一双对韩若壁而言,十分熟悉的眼睛。
“黄芩?”韩若壁下意识地叫出声来。再顾不得旁的,他拨开人群,立刻窜向来人。
来人正是黄芩。
话说,黄芩一路跟踪司图到达‘神光堡’,因为是汉人,所以守门的健卒只随便寻问了几句,便放他进来了。到了神光堡里,一时寻不着司图的踪迹,他只得四下乱逛乱走,走着走着,就到了这条街上。
在街上,他远远瞧见一大堆人,围着街边的一个摊位,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本来,以黄芩的秉性,是不想凑上前去的,可瞧着那堆人,不知为何他就想起了在白羊镇的集市上,韩若壁对他叨念的那一大堆关于‘见到热闹一定要看,不看等于暴敛天物’的理论,于是不由自主地凑了上去。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发现这‘热闹’的主角之一,居然就是韩若壁。
韩若壁窜将上来,二话不说,当街猛力一抱,将黄芩拥入怀中。
顿时,黄芩呆了。
一愣神的功夫后,他抬手推开韩若壁,调头就走。
韩若壁岂肯放他走,一面紧追不放,一面故意大声斥道:“负心贼!欺负了人,就想逃?”
顿时,许多路人围了上来。
一个大男人当街追着另一个大男人,指责他欺负了自己,这种八十年也难得遇见一次的热闹,怎能不瞧?
黄芩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停下脚步,回身,懵然疑问道:“你说我欺负你?!”
装出一脸委屈,韩若壁哀声道:“‘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你想不认帐?”
说这话时,他故意高抬下颌,以一种无比幽怨,无比缠绵,纠缠不休的眼神,斜睨向黄芩,仿佛黄芩就是那忘恩背义、负心薄幸之人。
瞧着黄芩哭笑不得的模样,暗里,韩若壁已为自己出色的表演,乐得快要喘不上气了。
幸好,他忍得住,不至于流露出来。
光天华日,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男人以那样的眼神盯着,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北斗会’的大当家‘天魁’,黄芩只恨不能亲手上去,把那对斜向自己的眼珠子拨拨正。
虽然觉得又可恨又可笑,他也只能皱眉道:“我几时欺负你了?”
韩若壁正经八百道:“抗着我花钱买来的刀,揣着我腰包子里的银子,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样偷偷摸摸地逃了,简直视我若无物,不是欺负我,还是怎样?”
黄芩心道:刀是你送的,银子是你输的,这算的哪门子欺负?
不过,眼见周遭围上来瞧热闹的越来越多,争辩也不过是给别人当乐子,黄芩不想再扩大事态,赶紧道:“你且收了这副德性,我们别处好好说话去。”
韩若壁瞪起眼珠,坚决摇头道:“我不干。”
黄芩恼了,‘刷’的黑了脸,道:“你想胡闹到何时!?走了!”
说着,他一把拽过韩若壁的手,强拉着人,挤出了重重人围。
稍顷,二人拐上了一条偏僻的小街。
这时,韩若壁再也忍不住了,纵声大笑起来。
黄芩这才明白,他从头至尾就是在装样,存心捉弄自己,就欲甩开韩若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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