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劝汤巴达取了外面那五袋银子和金珠赶紧走人,别再费力纠缠了。
韩若壁的话,十数丈开外隐藏着的汤巴达尽收耳中。他发出一阵刺人耳膜的怪笑,道:“不成,不杀掉你们这几个,我怎么对得起沙飞虎、沈琼楼他们。”
韩若壁冷笑两声,道:“先前你巴不得他们全死光,这会儿倒要对得起他们了?”
汤巴达摇了摇脑袋,大言不惭道:“话不是这样说的。他们请我来,是为了帮忙杀光你们,并没说还要保护他们。是以,他们被杀全是实力不济,怨不得人。而我,必须杀光你们,才算不负人所托,对得起他们,那些银子也才拿得名正言顺。”
他这番歪理,也许有人会信,可韩若壁却是不信的。他嗤笑一声,道:“别口是心非了。你想杀光我们,不过是贪心不足,既想拿走银钱,又不愿放过货物。那五袋银钱大约几百来斤,一人一马可以驼走,可是,想搬走那数十箱货物,就必须找人来帮忙。你定是担心,找人回来搬货的间隙,我们会趁机带着货物逃走,是以才非杀光我们不可。”
被别人说露了心思,汤巴达索性狞笑道:“你一定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不服气的就滚出来,咱们再拼一场。”
韩若壁挑了挑眉毛,故意‘哈’了声,以调侃的口吻道:“一会儿大太阳就出来了,你只管在外面慢慢晒,慢慢等,我可得找块阴凉地好生睡一觉了。”
汤巴达阴森森一笑,暗道:我向来很有耐心,也有的是时间,倒要看你小子能得意到何时。
这地方早已废弃,荒无人烟,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来一个人,他当然不急。
离开瞭望口,韩若壁挨着黄芩身边坐了下来。
这时,黄芩的运功疗伤已告一段落,暂且倚墙靠坐着稍事休息。
似有意似无意地,韩若壁悠悠道:“昏迷时,你提到过一个小捕快。”
黄芩沉默了一瞬,“嗯”了声。
韩若壁道:“他是谁?”
黄芩缓缓回答道:“就象你说的,一个小捕快而已。”
韩若壁道:“你当他......是朋友?”
良久,黄芩道:“‘朋友’这个词,太轻了。”顿了顿,他又道:“可惜,我也是后来才觉出的。”
嘿嘿笑了两声,韩若壁道:“你又是谁?或者我该问‘爆裂青钱’是谁?”
黄芩平静道:“我是高邮州的捕快--黄芩。”
韩若壁侧过身,凑在他耳边,极小声道:“别死撑了,我已经知道你是江湖上暗器排名第一,‘一钱买一命’的爆裂青钱,所以,你不可能是捕快。”
黄芩剑眉紧锁,迟疑了半晌,道:“不管我以前是谁,现在只是黄芩,做黄芩想做的事。”
韩若壁摇头,道:“不对,那个死了的小捕快才是黄芩。无论你和他之间有过什么样的过往,他是他,你是你。”接着,他又道:“你也说过,你终究只能做你自己。”
黄芩不发一言,只是转过头,倔强地瞪视着韩若壁,似乎心有不甘。
韩若壁深深叹了口声,道:“不管怎样,他都已经死了,虽然很可惜。”
他嘴上在叹气,口里说着‘可惜’,但心底里分明有一种大石落地般的踏实,以及不可名状的窃喜。他知道,就算黄芩再忘不了,那个小捕快也已经死了。
韩若壁一向觉得,一个人,只要活着,不管活得多惨,也比死人幸运。何况,他不但活得一点儿也不惨,还很快乐,所以,他从来不和死人计较。
静默了片刻,黄芩站起身,离开身边人,脚步有些虚浮地来到瞭望口边,往外张望了一圈。
他只是这么做了,也不知是为了查看外面的情况,还是下意识地想和韩若壁保持一段距离。
转回身,黄芩道:“你怎的没逃走?”
韩若壁苦笑了一下,道:“被人堵在这里,却是想逃也没法逃了。”
黄芩‘咦’了声,道:“以你的本事,之前该有很多机会可以逃走。我相信只是想逃走的话,没人拦得住你。”
韩若壁道:“是有过机会,可惜我错过了。”
黄芩皱眉道:“机智如你,怎会错过机会?”
韩若壁又是苦笑,道:“等我觉出错过机会时,已是躲进这里来了。”
黄芩疑惑道:“莫非生死之际,你竟吓的失了理智,以至于忘了逃走?”
他知道,韩若壁不单是韩若壁,更是北斗会的天魁。作为一个偌大江湖组织的当家人,对于大局观以及自身安危的取舍、判断应该是不容易出错的,更不会因为一些情绪原因,而把自己陷于险境。
韩若壁轻轻一笑,道:“不错,假如我还有一线理智,就不该冒险冲到别人的剑炁下,救你出来。”停了一瞬,他站起身,来到黄芩身边,又道:“但是,要我看着你死,再转身离开,恕我不能。”
一阵沉默。
稍后,黄芩定了定神,道:“为何不能?一面只是朋友的性命,一面则是自己的安危,你若选择自己的安危,无可厚非。”
韩若壁仰头哈哈笑了阵,回敬他一句道:“‘朋友’一词?你不觉得太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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