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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不一会儿,倪少游站起身,道:“该让她们吃喝些了。”

另二人没甚意见。

倪少游当即取了十几个粑粑,用干净的布帕裹了,又提上一壶净水,推开后舱的门送了进去。

反身出来后,他复坐回原处,对刚才应付官吏查验的那人笑道:“江湖上都说‘擒虎手’慕容长,是个一言不合就翻脸揍人,稍不称心就毙人性命的狠辣角色,不想见了官,也是要低头谄媚的。”

慕容长眼角微跳了跳,道:“叫史兄弟见笑了。”

倪少游道:“岂敢岂敢。”

慕容长瞧了眼因为伤重,靠在一边没甚力气的同伙,道:“之前得了那么大的教训,总是要吃一堑,长一智的。倘若再不把这‘一点就着’的火爆脾气灭了,怕是迟早会死在这上头。”

那同伙怨愤地瞪了他一眼,道:“全赖你几句不合,就挑事动手,结果害死了九个兄弟,还连累我受了重伤。”摇头,他又虚叹道:“真要死了,倒是两脚一伸,干干净净,偏生弄得不死不活,丢人显眼。”

慕容长‘切’了声,道:“好歹你‘裂云鞭’俞高远也是刀口上滚过几回,风浪里扎过猛子的一号江湖人物,怎的这般怨天由人起来?!再说,这事也不能全赖我啊。谁能料到一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竟是火魔凶神一般的绝顶高手?他可是连个名号都不曾报出来,就对我们痛下杀手了。”

一拍胸脯,他又道:“不过,你等着,我伤好以后,定回来找那老儿,将他杀了,替你和一众兄弟报仇,还不成吗?”

话说得挺满,可听上去总差着几分底气。

俞高远冷声道:“尽说些撑门面的话有何用?别说你我能在他手底捡回条性命已是万幸,就算你哪天走了狗屎运,吞了金丹,成佛成仙,打得过他了,可再回过头来,却要到哪里找他?”

慕容长一时无语,只得忍气吞声了。

倪少游道:“我知道你们是从苗疆过来的,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弄得如此狼狈?”

☆、第5回:启疑窦隔墙有耳须慎听,强出手流光如云跃剑匣

本就是‘贩木脑壳儿被贼抢’--大丢脸面的事,慕容长哪里肯说,只管闷头生气,不言不语。

倪少游则是一副追根问底,打听稀奇的模样,笑问道:“我与二位已是一条船上的人,还有什么话不好讲?”

瞧他锲而不舍,一意探问别人的糗事,分明有借机嘲笑之嫌,慕容长只觉无名业火滋滋燃起,‘腾’地蹦将起来,就待发作,却不想一头撞上了舱顶,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感觉有点滑稽,倪少游忍不住笑出声来。

慕容长更恼了,一拳砸向头顶的木板,骂道:“奶奶个熊,不该问的别问,老子心里正不敞亮,小心惹毛了老子,叫你没的好果子吃!”

适时的,俞高远阴阳怪气道:“何不砸得再用力些,干脆在头顶上开个天窗,倒真是‘敞亮’了。”

听言,知道自己又犯了易怒的老毛病,慕容长坐下,嗡声嗡气地对倪少游道:“小子,有道是,饭可以多吃,话休要多问。别不知趣!”

倪少游显然并不怕他,反驳道:“我听说的是‘多看出苗头,多问出来由’,想知道来由,自然得多问。再者,我已和你们一道,前路还长,说不准会遇上什么。可万一遇上的,就是把你们弄成这般模样的厉害对头,搭上我一条命没什么,毕竟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干的就是脑袋提在手里的营生,可若是死的不明不白,总是说不过去。”

俞高远听言,和慕容长眼神交汇了一瞬,对倪少游道:“其实,你肯接下这趟活计,又随我们押了几日船,对我们的事,明里暗处也该听得不少了,实是不需再瞒你什么。”

到了这刻,慕容长也明白倪少游探听此事,并非为着讥笑自己,是以不做声了。

倪少游道:“你们二位,一位是‘擒虎手’,一位是‘裂云鞭’,俱是武艺超群,手段高绝的人物,道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名头甚为响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天大的神通,将二位伤得如此古怪?”

此种开口先炫对方几句,再询问想知道的事的做法,明显比直接追问的效果要好得多。

‘嘿’了声,慕容长一副心有不甘,可又不得不甘的模样,道:“是我惹的祸,还是我来说吧。”

俞高远道:“那敢情好。”

酝酿了一阵,轻抚了下脸上的伤,慕容长无比懊恼道:“回头想想,真他奶奶的不值,弄成这样,不过是为了争一口气而已。”

瞧看了一下二人的伤势,倪少游讶然道:“只为争一口气?”

慕容长点头道:“这事说来话长,几月前,我们从苗疆弄了一批妞儿,按原来的计划,是离开苗疆后,直入湘西,到辰州坐船从水路转出去,最后把人押送到杭州。哪里料到,走的时候遇上苗疆大旱,一路上想找□水喝简直比登天还难。你想,连个糟烂的水坑都寻不到,就更别提什么小沟小河了。他娘的,全都给晒干了。”

倪少游赶紧问道:“苗疆真的大旱了?”

先前,藤来富这么说时,他还不敢全信,毕竟也可能是对方希望自己接下这桩脏活,才故意那么说的。但是,慕容长也这么说,倪少游便不得不信了。也因此,他那颗一直以来由于接下这桩买卖而发虚、不安的心,立刻平稳了不少。

慕容长连连点头,道:“这还能有假?那一带的汉人实在没法子,已经开始拿活人祭拜龙王了,但不知龙王是聋了,还是瞎了,就是不下雨。”

俞高远也附合道:“不错,往年这时候总是可劲的下雨,今年真是奇了怪了。”

慕容长继续道:“说回头,那十几个妞儿是今年的最后一批,所以暂时不需要留许多人在接应点候着。本来我们这一趟,只需要四个人负责押送,但剩下的那帮兄弟在苗疆憋了快一年了,日子过得也是苦哈哈的,颇有怨言。所以,老俞就决定趁着这个空档,多带些兄弟出来,和我们一道去杭州,也好等交人后,一起在那‘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杭州,吃肉喝酒、赌钱嫖妓,痛快痛快。因为同行的人多,所以之前好不容易屯了些水罐,用背篓装带着,但也是不够的,只能省着点儿喝。那日,许是老天开了眼,让我们在一处山坡脚下,寻到了一个有水源的好地方。那是一道小溪,虽然也已快被晒干了,但还有些水。大家正想好生歇息、取水,却见一个糟老头也跑来取水。那糟老头身上还带着一把看上去和他一样老旧的刀。我当然不愿便宜他,就叫他离我们的宿地远点。可那糟老头偏说是他先来的,让我们滚远点。看在他年纪大,胡子、头发全白了,虽然瞧上去身子骨还算硬朗,却定是经受不起我三拳两脚的面子上,我没理他。于是大家远远相隔,各歇各歇的。之后,我和兄弟们闲话,谈到这场大旱时,大家都气愤不过地诅天咒地,可偏那糟老头象疯了一样哈哈大笑,说旱的好,旱的正合他心意。我听言恼怒不已,就上前同他理论......”

这时,俞高远叹了声,打断他道:“你那也叫‘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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