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童扭头看看,却十分不满,一味朝承嗣身上挤,还伸出胖胖的小手想要去勾承嗣的脖子,那猎户又急又气,不敢伸手到承嗣身上乱扯,跺脚道:“兔崽子,疯个什么,快放了陛下……”
承嗣哭笑不得,掰开他的小手,救出自己的衣衫,将这孩童递进那猎户手中,那孩童又抓了几把,眼见无望,瘪了瘪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承嗣愣住了。
那孩童的身影似乎与他自己重合起来——被主动地拥抱亲吻,得到了本来未曾奢望过的东西,却又被毫不在意地推开,某种宝贵的东西离体而去,无法挽回,再怎么努力去抓都抓不住……
像是身体的一部分被生生剥去,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他甚至不能如这孩童般放声哭一场。
手上一轻,那猎户已将儿子接了过去,头上冷汗直冒,一边去捂他的嘴,一边道:“乡下孩子不懂事……以前封城的时候非要吃鲜果子,小人还得千辛万苦绕路偷偷出城攀山给他搞去……”
承嗣正竭力驱散自己心底密布的浓云,听得这话却是一怔,道:“恰旺城有暗道出城?”
那猎户想说什么,手上孩子却闹得更凶了,承嗣抬手道:“去把孩子放下,然后跟我来,详细说说。”
*
孙悦拒绝了承嗣一起听听的要求,无视那人目光里的哀求,规矩地跪地恭送皇帝离开。
被遗忘的手弩静静躺在他脚边,正是承嗣先前所坐的位置。
他微微弯了弯手臂,像是正虚抱着什么似的,又有些茫然地松开。
一丝秋风吹过,他低着头,眼中满是矛盾与痛苦,探手入怀,轻轻抚摸一物。
半晌,他颤抖的手捏着一枚扳指,难以克制地按在唇边。
(未完)
五十八
恰旺城地处边境,驻扎了相当数量的士卒,三年一轮换,既有兵有钱,便有酒馆,既有酒馆,便有青楼,既有青楼,便有胭脂水粉刺绣成衣钗簪环佩一应物事,又有木工铁匠泥水陶工说书唱戏杂耍测字百业滋生,人愈聚愈多,虽有军事管制,可近百年下来,也已变得十分繁华,与人烟稀少的蒲仔城对比明显。此前久无战事,城池并无多少边城的警戒气氛,城中百姓似乎也已忘了这是边境,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甚至常拿些手工活去与东城外偶尔出现的凉国商人换些有趣的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恰旺城所定下的,东城无国事不开,西城每月月中月末两次封城的规矩便成了百姓怨言的集中点,他们虽不敢直接与驻兵叫板,却多的是对策。恰旺城虽高,南北两侧却有山岭相接,又有密林层层遮蔽,竟不知是谁凿了暗道通向外面的山岭——说是暗道,其实不过是城墙上一些不起眼的破损连成了曲折的缝隙——据这猎户所说,城中百姓皆知的便有两条,因只能容一个人侧着身子勉强挤过去,过了暗道还须纵跃攀爬,十分危险,亦不能携带多少东西,守兵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加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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